我喜欢春天行道旁的悬铃木,喜欢看它们重生时焕发的新绿,喜欢听它们生长发芽舒展枝叶的声音。
但,我更喜欢秋天的悬铃木,喜欢在每个秋季来临时,它们在落叶纷飞时展现的美。
渴望身披一身慵懒的阳光,在秋日的悬铃木下漫步,偶尔停下来,抬起头,望着每一枚墨绿的叶子被阳光一点一点染成金色:那未被金色影响的,悠闲地在枝头左摇右摆,与秋风进行永不厌倦的贴面礼;那半黄半绿的,会因对大地母亲浓稠的思念,而等不到那金色在它们体内的晕染蔓延,也落了下来;那黄透了的,因为具有了金子的分量,便飘飘悠悠地栽了下来,溅起地面上细碎的尘埃......
“悬铃木”,是“法国梧桐”的雅号。我一直不解其名之意,不知这“铃”从何而来。但某天的上午,我追逐被秋风卷动的碎金时,仰望天空,看到了那一树树挂在树干上的铜铃:树上的每一个铜铃都是那么饱满圆实。或许,孩子们会把它们比喻成一粒粒龙眼,富含着清香的汁水,每一粒都是那么甜蜜;母亲会把它们比喻成一枚枚线团,那粗糙而又细腻的质感,每一枚都使人感觉到温暖......
每一个铜铃都是天生的舞蹈家,它们会和着风的节拍,尽情地舞蹈。柔风吹来时,它们摇头晃脑,仿佛要给你摇下那满满的甘甜与金黄;秋风劲吹时,它们随风狂舞,互相碰撞着,溢出的是呐喊与激情;风停时,它们乖乖地悬在枝头,期盼着阳光、雨露、风霜......
令我所不解的是,深秋、寒冬,树叶落尽之时,铜铃还是结结实实地长在树上,任凭风吹雨打,还是那么深情地垂着,好像在召唤已沉睡在土地之下的落叶,唤它们苏醒,唤它们重生。仿佛这铜铃是落叶在世间的精神寄托,是它们身在地下、心却仍向往高天的万丈豪情之体现。
刚开始时,我也是很反感那些灰溜溜的铜铃的,特别是得知它们竟有个“梧桐蛋”的“雅号”时,心中更是充满了对它们的不屑与鄙视。有时会故意站在高地,揪下几个梧桐蛋,使劲地踩啊踩。但是后来,我才明白了这些灰不溜秋的梧桐蛋的重要性:
梧桐蛋,实际上就是法国梧桐树的果实。成熟后的梧桐蛋自动开裂,一个个的小毛毛就开始漫天飞舞起来。但是这些开裂的小毛毛里面夹着的是法国梧桐的种子,人们最早就是用它们进行培育法桐树苗的。虽然,这些法国梧桐树上的梧桐蛋有让人惹恼的飞絮,但是,它们吸附空气中灰尘的能力是非常强的。
原谅我吧,悬铃木!原谅我吧,梧桐蛋!我竟然犯了“以貌取物”的通病!但我知道,这些圆圆的果实是不会生我的气的。我揪下它们的地方,伤口会渐渐愈合,说不定,当又一个秋季到来时,它们正垂着头,笑眯眯地看着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