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一个破旧的教室,厚重的黄色油漆木板门。从门上方挂着旧铁皮上还可以辨认出红色的的“初三三班”字样。
教室里四周墙皮严重脱落,墙根一圈包着一层旧报纸。
六十多张破旧的红色油漆的木头课桌,显得有些挤。桌面凹凸不平,油漆几乎剥光了,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各种文字,不知哪个多愁善感的同学曾在此刻下了一个大大的“命中注定”,还有勤奋的同学刻下了一个“早”字。
几乎每块玻璃窗都有裂痕,破旧的玻璃纸被剥出一个一个的小洞,窗框锈迹斑斑。
但窗户很大很明亮,此刻雨后的夕阳透了进来,整个教室正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
破旧,然而一切却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温暖,桌椅乱七八糟,课本乱七八糟,地上躺着铅笔,橡皮和乒乓球,前一刻钟,这里应该还是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吧?
此刻全世界都是安静的,就像一位醉酒的少女安静的睡着了,脸颊上还飘着两朵红云。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片泥泞的操场,一个个小水洼此刻正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再远处是一座小山,粉色的山坡。
这座小山是这个小镇的灵魂。每到春天,漫山遍野的杏花便把半边天空都映成粉色。小镇本来平房居多,楼层也不高,所以家家户户开门便可看见那醉人的杏花,接着准会说:“春到啦!”
“春天啦!”阿田心里想,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半跪在在第四排靠窗的位子凳子上,静静地望着那片粉红色的杏林子发呆,手底下无意识地翻弄书包。
她嘴角微微上扬,完全沉醉在这个美丽的金色黄昏里。她感到世界正重新开始充满色彩。微风带着雨后操场上泥土的清香,暖暖的吹着头发。
这个时候这间金色的小教室是阿田一个人的,她是那么满足那么快乐的沉醉着,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她的了。
她又突然皱起了眉,好像觉得这种幸福感在偷偷溜走,就像捏不住的手心的沙子一般。
她转过头扫了一眼教室,目光所到之处,一排暖气片,一把老扫帚都能马上勾起她许多快乐的回忆。
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是这样喜欢发呆,这样多愁善感。容易感到快乐,却总是要担心时光会很快流走。就像现在,她既盼望着县城里的高中又不愿毕业的分离。
所以,她只希望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三个月后就要永远离开了,多么舍不得这张刻满了字的桌子,这个靠着暖气片的好位子啊!还有那些谈笑风生的老师,傻乎乎的好同桌。
还有,那个他,正是那个他,让阿田心里加倍痛苦。
那个人她从来不愿说出来,最好的朋友也永远不会知道。她把他深深地藏在了心底,就像她把那张小纸条小心地藏在笔盒里垫的纸板下面。
小纸条的署名很奇特:“千古罪人——仓海”。
故事就是以这张小纸条结束的,但阿田想不起来这是怎么发生的,甚至不明白这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记得很久以前的一次课外活动时间,仓海曾走上讲台上,拿出一只圆规,在一大帮围观的同学们惊恐的眼神下毫不犹豫地迅速戳破中指,举得高高的,让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流进墨水瓶盖,然后用食指蘸着血,在一张信纸上写下各种海枯石烂一类的宣言。
仓海很享受被别人注意的感觉,此刻他显然很满足于女生们受了惊吓的目光,于是一边写血书一边大声地读出来。那些文字让阿田觉得好肉麻,但绝对不会被打动。她只是很好奇,不知那个云河中学的校花能有多漂亮,才能让仓海做这样的蠢事,那血淋淋的信纸看着就觉得恶心,所以她相信仓海只会弄巧成拙。
“恶心死了!”这样想着她就说了出来。
仓海看了看阿田,装出一副痴情的样子:“啊,你不知道我为了她,什么都愿意!啊!”
接着便添油加醋地讲起他伟大的的追求历程。他说每天上完晚自习他都会去云河中学的校门口等着,风雨无阻,虽然一直被拒绝,还挨过不少巴掌,但在他眼里,只不过是芊芊玉手轻轻拂过脸颊一般,让他如痴如狂乐此不疲,说着就唱了起来:“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