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见你是2012年3月18号。
我趴在窗口假装无意地看着天上,看太阳变成颜色渐暗的一滩淤血。人们聚集又散开,我却没有同行的伙伴。你和他一起从红砖地上经过。我说:“你们先走吧,她就来了。”说着还朝你挤了一个微笑,就像——穿了破洞的袜子,于是使出全力想把脚趾蜷住以便隐藏一样。你拿了眼光穿透我,又投进我背后无垠的空旷。但仍然点点头,还我一个微笑,说,好的。
就这样,你又放了我一条生路,在梦里。
再上一次见你是2011年6月。原谅我忘记了日期。
你像进屋脱鞋那样自然地脱去光环——成绩单、毕业证、朋友、繁忙的日子、工作、笑容——你把它们统统摘下来,又利落地把剩下的自己拆穿,请我看看真正的你的心,动作迅速到我来不及闭上眼睛。但其实我不想看见,你大概也明白。你大概也明白,正是我所经历过的不易才能让我觉得现在的自己光亮又笔挺。而你,你不仅出色甚我,连不易也要过我许多。想到这儿,我趴在桌上,嗷嗷地哭了一会儿,哭醒之后又变成你信任的那个爷们儿,找了些好听的哄你乖乖变回原形。
那天下午,她敲门说:有你的信。说话时候表情显得比我还要吃惊。
上上一次见你是冬天。这下敢情好,我连年份都一并混淆了。
只记得是冬天,那天我俩去了琴行。估计你早已和老板熟稔,他抬头看是你,便省去虚套的说辞,点点头继而自顾自地忙活起来。你引着我从一架架钢琴旁边走过,不时冒出一两句话介绍它们各自的身价,让我一次次发出“啊?!”这种低智商的音节来表达当时的情绪。你摁响的前几个音节我是隔着一档间隔听到的,听到之后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循声而去。冬天的阳光一向很好,那天也是。你弹了首欢快的民乐,空气里有微尘翻飞。我喜欢会乐器的女孩。音乐是精神良好的寄托,由此我认为会了乐器心智便较于旁人更加稳定。而你恰巧会弹琴,而且这个“会”,不是所谓我会画画会唱歌会写些东西这些词组里的那个“会”。
说起这个,顺带把值得一提的上上上次、也是想的起的最早一次见面一趟说了算。那一次你踩着流火来到我住的城市,我摘下墨镜坐在你宾馆的床上。你背对着我看书,静了一会儿,然后问:你还在画画写字是吗?我支吾了一声,你也没再多说、没有转过来看我,没事儿人一样地继续看书,就跟弹琴的时候一样静,就跟信上一样静,就跟梦里一样静。
回到刚才的话茬。
弹罢了琴,你坚持要去那家琴行对面的甜品店。那儿的巧克力不便宜,我之前都没去过,当时好像也没有主动提出来要买给你。你对着橱窗上上下下指点一番,不一会儿,店主递给你一个牛皮纸袋,你从挎包里翻出钱递回去。临了分别的时候,你把提溜着的袋子支在我手前。晚上回家我就和魏老师把巧克力分着吃了。她说,这巧克力不错啊,我跟她显摆,说你答应以后还会买给我的。然后魏老师回了四个字:厚颜无耻。
你当时的确答应了的对吧?但是你食言了。你还答应陪我去学校打乒乓球,这个也未能兑现。
因为从那以后我们根本就没有再见过。
人们约莫都看得出我们的关系没有多么亲近,我们像一对地下的恋人。
想到以前,你在街上偷偷跟着我,前后十几米的样子。我步子没停地四处溜达,但我看着了你。我不知道你是想把“找到”伪装成“巧遇”,还是只是想跟着我。反正结果你和我走散了。我没有停下来找你。
准确的说,我没有停下来找过你,一直都是。我一直都是昂首阔步地往前走着,甚至没有放慢脚步。你总是会来,你总是打电话写信个别时候也发信息给我,在自己的生活里挑挑拣拣地选出些段落让我过目。更重要的是,你是个识趣儿的姑娘,知道什么时候说再见。因为你知道我和你有着雷同的缺陷,知道我害怕不被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