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就天天盼着父亲能来学校送信,因为每次他只要来,就会给我们零花钱,我便可以买学校门口的炒花生、酸萝卜、冰棍……那是我觉得最满足的时候,只要父亲来,我们的伙食便得到了改善,偶尔会有顿肉吃,记得那时候几乎是天天吃风干的大白菜……
我们一家大小团聚的日子就是周末,外公带着我们三个小孩在星期五下午赶回家,那是我9岁,便也要走上30多里的山路。记得我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下雨天涨了洪水了,就会堵住我们回家的路,因为洪水太急是没法过河的。后来外公发现了一条路,但是那条路很远,翻山越岭,要走上平常的路的两倍。先由渡船摆渡过去,然后翻越一座连绵起伏的大山,在走上两个小时就到了。只要我们一家大小平安到家,最高兴的就是母亲,是啊,他的丈夫、父亲和孩子们都回来了,对于温柔贤惠的她来说就很满足了。
边想着这些小时候的事情,边跟着父亲,他用力地砍着路边的荆棘,我偷偷的用相机拍着他的背影,我想把这些记忆都留下来,当我想念的时候,便可以看的见。路,几乎都没有了,记得小时候,路旁的地里种满了庄稼,玉米、油菜、大豆、高粱……而如今,荒草丛生。
“那里是不是我们家的地?”我问着。
“是的,我们以前在那里种了玉米和大豆。现在路都看不见了,以前,这座山上全是光溜溜的,种满了庄稼,当时葬你爷爷的时候费了不少力,坡太陡了……”父亲说道。山涧有小溪流过,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旁边开满了野兰花和一些不知名的花朵,记得以前这石头光溜溜的,路也很清晰,到处可见黄黄的油菜花。渴了,喝一口山泉水,真正天然的泉水啊,时隔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便是这泉水的味道,依然那么甘甜。
旁边退耕还林的杉木已经成林了,高大的挡着阳光。碰上陡坡,父亲会用他有力的手拉起我,多少年,我们没有这么亲密接触了,他手上的温暖传进了我的心里。想起小时候,我很调皮,经常打架和偷别人家的柑橘、柚子之类或者放火烧别人家的林地,被父亲知道之后,他也不打我,用木炭在石灰做的院坪里画上一个圈,让我跪在里面,如果不知错,是不给晚饭吃的。而那时的我也很倔,从不觉得错,没办法,天黑了,肚子饿的慌,便伺机等候,瞅着他出门,便跑到屋子里吃完饭,母亲这时候是心疼我的,也不怪我。只是吃完之后,我还是得乖乖地跪着,直到父亲发话我的惩罚才完结。往往是从下午一直跪倒晚上9点多,等要睡觉的时候,他便也准我去睡觉。偶尔碰上一个和我一样倒霉的姊妹,便一块跪在哪里,这时候时间也过得快点,一边跪着,一边玩着石子,两个人还可以说说话儿。小时候,只有我的姐姐没有被罚过,而我与哥哥是经常被罚的,我比哥哥幸运的是,我没有被打过,而我的姐姐性格是极乖巧的,是父母眼中最乖巧的孩子,我们俩就是两个极端。
走了近一个小时,爬了半座山,终于到了爷爷的坟地。看到的第一眼,一股酸楚便涌上心头,坟堆已经被荆棘杂草覆盖了,乱草肆意的横七竖八的长着。“每年都来,草还是长的快”父亲说着便拿起柴刀砍着那些不知名的乱草,一边和我说起爷爷当年的事情。爷爷的脾气很大,因为一次干活回家,由于奶奶没有及时做好饭,他便把炒菜用的锅随手拿起丢进了我们家门前的小溪里,七八米的距离,奶奶以为锅会摔破,后来去拾,锅竟然还完好无损,也就是那口锅,煮出了我们的将来。由于遗传基因的影响,我们家每一代都有一个大脾气的人,到我这一代,我和哥哥便是典型。我看到父亲用力的砍着,也看到了他红红的眼眶,可是他没哭,他怎么会在我面前哭呢?他是一个大男人,所有的苦和压力都是一个人承担着。我真不敢想象,他是怎么熬过来的,24岁没有父母,三个孩子,一屁股债务。因此,我很敬佩我的父亲,至少,现在身边同龄的年轻人,很少有人能做到的。父亲内心是很悲痛的,他砍着乱草,便嘱咐我上香烧纸钱。我点燃了六支香,插在了奶奶的墓碑前。石碑已经下陷了,上面的字依稀可见,“孝男xx,孝女xx”,只是,很多人的名字都看不清了,石碑也被雨水侵蚀的斑斑驳驳。爷爷的墓前没有石碑,父亲说爷爷奶奶是合葬在一起的,这样他们不会孤单了。说等我们姊妹以后,给爷爷奶奶重修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