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用你的生命去换一个陌生人的生命吗？
当然不愿意。
如果，是你快死了呢？
……
一
阳关很好，似乎还能闻到冰激凌的味道。街上的人，来来往往，却像商店里的充气娃娃，一戳即破，浮华又脆弱。
病房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窗帘，白色的桌子，白色的脸色，白色的、空洞的眼睛。
“世上什么都可以重复。恋爱可以再谈，配偶可以另择，身份可以炮制，金钱可以重挣，甚至历史都可以重演。唯独生命不能。”
她说：“这是周国平说的。”
“说的真好。”
“我想去布拉格看日出，听说那是个像水晶一样干净安静的城市。”
“我还没有陪爸爸去爬长城。我爸说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牵着宝贝女儿的手去那里。”
“我要等着和悦一起拍婚纱照，我俩约定了要一起出嫁。”
“……”
“可是，你知道吗，我只剩下三个月了。”
二
一个星期前，我在做兼职的快餐店晕倒，然后被送到医院。我记得，我闭上眼的时候，想到了穿越的恶俗情节。
很庆幸，我的人生，不是那么传奇的，只是像极了八点档的韩国偶像剧。
急性白血病，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
我的人生，晃晃悠悠活了十九年，一纸检查报告，将结束这一切。
随后，赶来的父母扯着医生，撕心裂肺地要求重新检查。我连哭泣的本能都失去了。
我从来都只是安分守己地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读书、考大学、交朋友、看小说、爱幻想、想旅游……做着琐碎又充实的事。身体健康，知己几个，和最好的朋友悦去压马路，跟父母偶尔吵架却也会周末回家吃妈妈烧的排骨，爱追帅哥，曾经暗恋过班上的体育委员，现在在等待着一个阳光般温暖的男生。
可是，只剩下三个月，只有三个月。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就可以了。”悦握着我的手，笑的勉强，眼中的泪硬是没掉下来。
三
是个下雨天，风不大。街上车水马龙。偶尔一辆车飞速地驶过，溅起的水渍，让路人抱怨不止。
另一个病房，消毒水的刺鼻，各种仪器的转动，已经枯萎的鲜花，还有，永远没有睁不开的眼睛。
“他从小就是个很听话的孩子，很听话很听话。要他吃药，就算再怎么苦，也笑着吃下去，还跟我们说：‘妈妈，不苦的，一点都不苦的。’”
一个中年妇女，握着苍白的小手，那个氧气罩下本是一张童真无邪的笑脸。
“八年了，别的孩子能吃能喝能蹦能跳，他不能，从小就在药瓶子里泡大，不能去上学，只能像木偶一样生活。”
“从他出生，知道他有这病后，我们就没有想过要放弃，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治好他的先天性心脏病。”
“医生说，只要等到他在大一点，只要有合适的心脏配对，就可以、就可以做手术了。”
“……”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不幸，为什么他碰上了车祸，为什么他只剩下一个星期的寿命了，为什么为什么？”
四
我和儿子从医院出来，他很高兴，他不停地问我：“妈妈，妈妈，我是不是很快就可以上学了？”
我微笑地点了点头，确实医生说儿子最近几年情况不错，可以考虑送他去读书了。儿子今天有点任性，要了一个气球，拿在手上，又说想吃肯德基。我有点犹豫，看着马路对面的店面，又看着儿子祈求的目光，我叮嘱了几句，让儿子坐在安全的地方等着我。
在吵闹的肯德基点餐时，眼皮总是在跳，于是一再催促服务员快点。可是，在付账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急促的刹车声，然后人群的哄吵。我立马冲出去，只看见跟儿子买的那个米奇气球飘在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