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内里亚这个名字是何时闯入苏雨菲的世界,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唯一可以回忆的是语文老师关于这个地方春天的描述,那文采飘逸的语句带给了她一个美好的梦境。她曾天真的以为那里是上帝遗望在人间的一个天堂,如果用它作为衡量一切美好的标准,那么世界将多么不完美。遗憾总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一直到他离开世间,这一生好像都是在弥补上帝留给自己的每一个遗憾,可最终却无法将它们全部带走。想到这些苏雨菲显得有些伤感,她时常觉得自己是天生的悲观派,要不然她的每个想法为什么都是这么令人忧伤呢?可是现在她是真的非常忧伤。为什么总是这样,每一次激烈争吵过后的心痛总要她一个人来承担,哪怕是争吵中的两个人都麻木到不以为然,可她却不能释怀仍然一次又一次的伤心。想起昨天父母之间的争吵她仍然感到一阵心寒,不满十五岁的年龄对爱的定义本无太多的了解,可是她知道如果两个人之间还有爱就不会有无法解决的事情。她想有一天争吵会耗尽他们所有的爱,那时便只剩下分手。那她呢?她会不会成为一个被遗弃的人?不敢再往下想,她被自己的想法吓怕了,惊慌的穿过小巷再拐过一条街朝着那熟悉的门牌号走去,慌乱的神情引得路人侧目。
“妈,我回来了。”进门后苏雨菲大声的喊道。这是家规,放学后要通报家人自己回来了。哪怕是他们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只需稍稍向左扭一下头,或者用眼角的余光瞥一下门口就知道是谁进来了。但是不行,她还是要大声的喊一声——因为这是家规。父母给她的解释是这样可以增加家人之间的亲情,于是她就这样喊了快十个年头。习惯了、自然了,可是亲情却淡了。
没有人回应她,她自顾自的朝卧室走去。躺在床上她感觉着床的柔软来温习家的记忆。
“菲菲我出去一趟,桌子上有钱,晚餐你就在外面吃吧。”
她没有应声,她已经不再感到委屈了。多少次没有人陪她吃晚餐了,多少次全家人没有聚在一起吃饭了。外面防盗门碰撞的声音传来,房间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走出卧室她呆呆地看着那个门口好一会才从恍忽中醒来,确定那扇门再也不会有人走进来了,她才走进客厅将房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虽然这样很浪费电也因为这样她被父母骂过许多次,可是她仍旧想打开那些灯,因为一家人在一起的夜晚这些灯都是打开的。这样的想法只在她心里,她想父母是不会愿意听见的。自从母亲发现父亲风衣上的唇印时,他们就失去了认真倾听她讲话的耐心,甚至她渐渐开始的沉默也仿佛无人察觉。此刻他们或许正在一家回荡着优美音乐的餐厅和自己的情人享受着浪漫的烛光晚餐吧?望着窗外的霓虹她突然憎恨起它的美丽。穿上外套向门口走去,望着桌子上的钱她不屑的扭过头,走到门口时却又转过身将那些钱塞入口袋。她有时很痛恨自己的软弱,每次想要拒绝他们的施舍却又无法做到。“十八岁,等自己满了十八岁就一定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她曾无数次在心里安慰自己,可是这个家会等自己三年吗?她痛苦的不敢追问。
一样喧闹的大街,一样拥挤的人群,一样寂寥的土家人菜馆。也许是因为顾客很少的缘故再加上她经常来这里吃饭,所以老板娘对她很热情。总是关切的问她饭菜合不合口,叮嘱她现在是发育的关键时期一定要吃饱,空闲时还替她盛饭。有时她在想:“自己经常来这里,真的是这里的饭菜合自己的口味吗?还是自己根本就是来这里感受失去的亲情。”她不愿意去想。她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弱的人,一点点伤心的往事都会让她忍不住落泪,她可还没有勇敢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可当那位慈祥的老板娘对她嘘寒问暖时,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落泪。老板娘是多么深谙人事的人,从不过问她为什么哭。只是善意的告诉她在家里吃得不习惯就来这里,想吃什么哪怕是店里没有的菜也会想办法给她做,就算她没有钱也没关系。听着这些话,想想自己在家里的待遇,她常常觉得自己像个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