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白白的一片和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外祖母是否也躺在像这样的一间房间里呢!或者,不,我不相信。我翻身赤着脚朝着门口跑去,打开门的时候撞上了正走来的父亲。
“身体还没好干嘛去呢?”
“这丫头怎么赤着脚跑出来了,着凉了可怎么办啊!”
我不顾一切的冲着父亲想叫他马上带我回到外祖母身边,我有个预感,我会再也见不到外祖母了。可是,就像梦里一样,我发不出声音了,我像个疯子一样冲着父亲无声地吼。
我听到混乱的脚步声,然后我陷入了绝望。
回到家,已是一个星期后,这天是神婆给外祖母算好的出殡日子。而她的尸首早在一个礼拜前就在高铁炉里化为灰烬。
当耳闻目睹出殡的仪式和乐器,我的泪如决了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姨娘和亲戚们都大声地恸哭,惟有我蹲在那里,埋着头,任凭眼泪怎么流也丝毫发不出任何声音来,肚子里的五脏六腑痛苦地纠结在一起。
整整一个月,我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人,静静地坐在曾经无数个与外祖母相依而眠的小房间里,有时候我甚至在想,这十年间也不过是一场梦罢了,梦醒了,我的婆婆还在我身边。
于是我等待天黑了,我想像着外祖母会掩门过来,把我搂在怀里哄小孩一样哄我睡着。一天又一天,她就像突然的人间蒸发,始终没有再进那门一次。
姨娘一天二次端饭进来,有时候会进来怜爱的把我抱在怀里,我无动于衷。我的父母在前一个星期中进来了几次,刚开始会安慰我,然后告诉我一个事实。我不发一言,她们以为我受了刺激傻了疯了,后来几次试图把我骂醒,天知道我真的是说不出任何话语,最后他们连骂也懒得浪费口水,索性不再管我。几天后就坐上长途汽走了。只有姨娘,外祖母最疼爱的小女儿,她每天跟我讲很多的话。
突然有一在夜里,开着灯我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这个房间的摆设,我听到窗户噗噗作响,我木讷的站起来,打开尘封已久的窗,一阵大风袭进来,房间里的东西发出沙沙的响声,“外婆,是你吗?”我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叫。
“你不要丢下我好吗?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的声音开始颤抖,沙沙的北风在这寂寥的深夜里独自奏着的悲凉旋律。我沉浸在其中,我总觉得下一刻,我的世界会轰轰轰隆隆地倒塌。
姨娘听到了叫声跑进来,她看着我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大吼大叫,她跑过来制止我,“姨娘,外婆回来了,她回来了。”我对着她解释,她紧紧地抱着我,我感觉到她的眼泪掉到我的背上,“丫头,外婆去子另一个世界,她再也不会回来。”
我的眼泪啪啪地掉下来,我抱紧姨娘突然间好害怕自己面对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我在她怀里抽咽着,不知不觉沉睡过去,她抱着熟睡的我直到天明。
当第一缕阳光由窗外照进来时,我早已醒来。我伸出手去接住顽皮跳动的细碎的阳光,它们斑驳地洒落在我的手指间,过去了,昨天过去了,黑夜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十几年前在这栋房子里那个又矮又胖的小女孩,还有牵着她一步一步学走路,在炎炎夏日彻夜为她摇扇驱热,冬日把她裹在怀里的老太太,我看着老太太牵着小女孩的手越走越远。我扬起手对着她们的背景挥别。
再见,后会无期。
我们通过丧失、离别和放弃而成长——朱迪丝·维尔斯
我不能说如果,我只能平静地去接受那些突然而至的事情,有时候人对自己的命运还是无奈的。
经年后,有些人,再见已不见。她始终只能留在记忆深处成为最明显的一抹红。当回想,那红就像一个裂开的伤口,让人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