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虽活了三年多一点,但这在农村偷猎狗现象泛滥的背景下已经算是“长寿”的了。死因是剧毒农药。前一天晚上,偷狗贼会在各家门户前抑或院子旁撒上带有剧毒药物的肉块或骨头,几小时后便可以拾到数量可观的狗。大清早,村子里各处会传来“悠扬”、清晰的叫骂声。刚起床却发现自家的爱狗不翼而飞或是四肢僵硬的躺在院子里,的确是一件令人悲愤交加的事情。
那天,我暗自庆幸自己的黑子逃过了这场浩劫。可是中午,我听到了黑子中毒的消息。脑子一片空白的我心里不住发慌。糟糕,黑子肯定是出去遛弯时吃到了猎狗者投放的“诱饵”!悲催的黑子居然赶上了"末班车”,他娘的偷狗贼,都怪我啊,怎么忘了这一招?!
刚中毒不久的黑子就出现了站立不稳的状况,从它的表情可以看出,它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命运毫不知情。我立马抄起自行车前往村东头的医生家,它在后面调皮的跟着跑。只是每跑一段路就会像遭到电击一样身体笔直的侧摔在地上,它看起来依旧一副很兴奋的样子。我知道这大概是毒药对它的内脏和神经侵蚀的结果。
可惜村里的医生只管人的感冒和发烧,对狗却是有心无力。回来时,我不忍再看它两步一摔倒,便一手抱起它,一只手握车把往家赶。
正巧我爸出差回来,得知情况后,便要打电话喊村西头公社那位唯一的赖兽医来。彼时,黑子已处于不能站立的阶段,但它出于本能还是强撑着“屡败屡站”。我强忍扭过头去,慌乱中觉得鼻子一阵发酸,两眼圈发烫,焦急等待电话那头的救世主--赖兽医的答复。
听我说明情况后,兽医马上表示狗中毒已深,自己已没有从公社赶来的必要。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演变成绝望在内心肆虐的回旋。可是狗还很有精神啊,你如何能够见死不救呢?想这个赖兽医仗着自己独一无二的“专业”地位,不仅经常耍赖,还这么懒。
“给狗灌胰子水”老爸边说边快步走向盆架,拿起肥皂在盆里就着水搓起来。我把狗抱到走廊上,此时黑子看到父亲端着盆向他靠近,高兴地仰头又摇尾。它拼尽全力将自己的尾巴连同后半身一起左右晃动,鼻子急切地对着上方的盆嗅个不停,仿佛盆里是它最爱吃的冬瓜炖肉。难道黑子连最灵敏的嗅觉也毁了?!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却又情不自禁地在心里纠结着这场灾祸的来龙去脉:对黑子“贪吃”的埋怨;对自己疏忽的自责;对投毒者的痛恨……尽管这些都已了无意义。
我必须振作起来,黑子一定会奇迹般地恢复,不管这需要多少天。而希望就只能寄托在眼前这一盆肥皂水上了。
黑子把整个头伸进盆里用力的嗅了嗅,紧接着从鼻孔喷出两柱气体,迅速把头扭到了我的怀里。它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搐,四肢僵硬的伸开,在地上整齐地划着--这和它平时疾速奔跑的姿势多么类似。我滚烫的泪珠落在它乌黑光亮的毛上,顺着毛发分裂成了若干晶莹的小泪滴。一如我内心的悲伤与惊慌,在成倍的扩散。父亲告诉我用勺子慢慢往它嘴里灌,黑子听到旁边我父亲的声音,连忙想到他腿边去蹭一蹭,打个招呼。只见它挣扎着抬起头连同脖子动了一下,又无力地卧到了地上。
我一只手摁住它的头部,另一只手接过勺子尽全力平稳地向它嘴边送去。黑子碰到“药水”之后,拼命地扭动着它的长嘴。在它“不知死活”的抵抗之下,“药水”撒了大半。
几个回合之后,父亲接过勺子,继续往它嘴里输送这唯一的解毒药……
傍晚时分,天空飘下了小雨。我不认为这像电视中所说的那样,是对至爱亡灵的慰藉,黑子平时就很讨厌雨水,这点和它的主人一样。我把黑子的尸体挪到走廊下,找个晴天,把它葬在了我家院外的一颗大梧桐树下。
转眼间,十年已过,经历了求学、求职、恋爱、相亲的洗礼后,我为自己记忆深处的黑桃A写下这一篇祭文,共同缅怀我童年和它在一起的那一千多天的点点滴滴。相信它一直在另一个世界注视着我,从未走远。是的,它一直奔跑在我的心灵长路上,不管我是处于成功的荣耀还是失败的黯淡。瞧,此刻它又“站”在我家屋后的大路上,仰头摇尾的等待我归家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