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长在农村,小时候除了在电视里看到的各路时尚明星以外,村里唯一一处让我崇拜的地方就是村中央的那个理发店了。
店门上贴着一些白边红底的大字,在黄土路、灰草垛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好看。屋内的墙上贴着各种新潮的发型头像,虽深知我绝对不可能理成像他们一样的发型,但内心还是有那么一股冲动,我要是留了这样或那样一款,该吸引多少异性和同性的目光啊。年轻漂亮的理发师站在会转动的椅子旁,手上的梳子和剪刀在客人的头顶上“嚓嚓”的走着,她微弯膝盖,轻轻地转动一下顾客的头,歪着脖子往镜子里看,哇,她的动作看上去帅呆了。大镜子下面的桌子上放着好些瓶瓶,我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长短胖瘦的都有,但全是香的。
自从这家店开了业,我都是在这里理发的。理发师年轻漂亮而且可亲。她的发型每隔那么一段时间都会换个样,宛如一个活招牌。少年总是会盲目崇拜的,电视机里的那些明星只是模糊地形象,可望不可即,而理发师新潮的发型让爱崇拜的少年认定了她便是时髦的代言人,而且如此接近,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还会实在的接触到。
我的话不多,每次去理发都是往那一坐,任她给我理成什么样儿,只有在理完以后,她总会问我满不满意,而每次我的回答都是满意。后来我慢慢长大,但理发仍是去她那,也就慢慢的熟了,偶尔会聊一些个人的问题或是村里的趣闻,但总的来说,理发时大半时间还是只能听到剪刀的“嚓嚓”声。再后来,我考上了县里的高中,每个月回家一趟,我也便每隔一个月理一次发。那一次,她挺着个大肚子来给我理发,我的心里还有一阵发酸。她生了个女儿,理发的人多的时侯我便同她的女儿玩耍,小女孩很可爱也很乖,我跟她的话比跟她妈的话多多了。上了大学以后,我就再没去她那理过发了。一年就回家那么几次,而且也就那么匆匆几天,只是路过她店的时候,总会歪头往里瞅瞅,而印象里店门总是关多开少。前几天跟妈聊天,聊到了结婚,妈说当年那个理发师打算将她的妹妹许配给我的。我听了,心里一阵好笑,而后泛起阵阵暖意。回想起来,她对我总是透着那么一丝亲近,眼神里都是长辈关怀之情,许配之事她从未对我提起过,也没像开玩笑般试探过我,她的妹妹我是见过的,还有一点的了解。
今年过年回家,我骑着车子买完东西往回赶,天冷,我骑得比较快,一转弯,便一眼认出了她。她正在朝她的店走去,头发不再那么新潮,很普通的扎着,脸红红的,看上去有点发黑,挺粗糙的,不再那么白皙,这一眼我才发现她是那么矮,而且似乎背还有点驼了。她没有看见我,我也没有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因为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
我记得曾经看过铁凝的一篇文章,写的是她少年时代对某位炸油条的女人的崇拜。那天看过那一眼后,我才明白,其实我当年的心思跟当年铁凝的心思是何其相似。只是她俩是同性间一方对另放的崇拜,而且后来铁凝找到了那个妇女,并告知了她当年的想法。而我当年的崇拜似乎已经过了界,有了一点异性间的味道,当年我不可能告诉她,现在我更不会去跟她说。成长让我们认识了明白了一些东西,生活也在磨难着我们,我不再是那个少年,她也不再是那个年轻漂亮亲切的理发师,只是她的形象,过去的现在的,我都不会忘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