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脾气一直很大,经常把母亲的话堵得没法说下去,总之两个人很难得好好谈话,其实母亲有很多好的建议,都被父亲自认为的“妇人之见”而忽视了。母亲经常有话不敢在父亲面前说,怕父亲发脾气,只好跟我说。
那场病之后,父亲有所改变,脾气没那么大了,也开始跟母亲去爬山了,两个人有了一些共同的娱乐活动,但没过多久轮到母亲生病了。
我一直认为,母亲的病是前几年的过度忧郁导致的,因为心情是诱发癌症的重要因素。可是谁也不会想到那是癌症,那时的我刚大学毕业在外地工作,家里人一直瞒着我,直到我暑假回家后才告诉我母亲在医院里准备动手术。
2004年的上半年母亲老觉得胸口难受,到处找医生吃药,中药、西药都试过了,都没效果,最后到医院拍片时已不能吃干饭,只能喝点粥了,已到了食管癌的中期了。这个病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在大城市生活的人到医院做胸透是很正常的事,但小县城的人没有这个就医习惯,从来都是找一些熟悉的私人医生,结果到医院检查出来时已耽误了好几个月。
母亲手术前很悲伤,认为自己没救了,不想浪费钱,甚至不肯动手术,都到医院住下了,还不断唠叨一些没有信心的话,还说如果她不在了,父亲很快会找到另一个女人的。我用自己的经验劝说她要相信科学,相信现代医术,并且跟母亲说,父亲怎么会那样子呢,而且除了父亲,你也要考虑我们三姐弟啊!
手术很成功,只是护理有些不周全,导致母亲有些咳嗽症状,后来又花了半年的时间到广州做化疗和放疗,整个过程都是父亲陪着母亲。05年过春节时,治疗结束,父亲和母亲高高兴兴地回家过年,我们终于一家团聚,只是母亲的身体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健壮了,我听说后来有段时间还请过一个老婆婆来家里帮忙做家务。我记得那个春节的假期,每天我都要负责洗好多衣服,这些活以前都是母亲做的,我洗了几天,实在受不了,就自己掏钱买了个全自动洗衣机。
我跟父亲说要每年都带母亲去检查身体才好,但父亲固执己见,说用不着,只需要加强营养就行了,从此母亲每天都吃冬虫夏草,几年的营养费基本是由经济富裕的叔叔自愿负担的。母亲本来就是个思想不太放得开的人,食管癌治愈后她的心情一直放不开,觉得自己始终是个病人。
因为母亲的病,父亲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承包建筑工程的机会,当时建筑材料都买好了,在父亲陪母亲化疗期间,好多材料还给偷了,生意没做成,材料先赔本了。
叔叔一直都慷慨地照顾我们家,这些年虽然父亲和母亲先后生病,但我们家经济上从来没出现困难,母亲回到家后,父亲只是交待我们,母亲不可能像得病前那样子,活得很老了,我当时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因为姥姥活得就很老,活了80多岁才走的,母亲最多不像姥姥活得那么老吧,我本来认为癌症是绝症来的,但看到母亲活过来了,觉得其实癌症也不是那么可怕。
我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不到五年后就永远离开我们,如果知道会这样子,这几年来,我除了工作,应该用一切的时间来陪伴她,可是我没有做到,就连母亲最后弥留的日子里,我也因为小孩只有几个月大不能陪在她身边,这点,是我永远无法弥补的不孝。
08年我五一期间回家时,母亲跟我说,不用担心,她已完全好了,因为3月份她刚去医院检查过,没有复发的迹象。后来因为怀孕,我一直没有回家,没想到五一之后母亲就开始咳嗽,越来越严重,什么药都吃遍了都没有好转。可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会是癌症转移,父亲和母亲还是没有去医院检查,以为是普通的咳嗽,是之前手术没有护理好捞下的毛病。我在电话里不知道母亲的真实状况,也向她推荐了一些咳嗽类的药。等08年底我回到家准备坐月子时才发现,母亲咳嗽了大半年时间,身体已大不如以前,不能服侍我坐月子了,只好匆忙找了个同村有经验的人来帮忙。在家待产的日子里,半夜里母亲咳嗽的声音特别大,连续长时间深深的咳嗽,听的人都觉得难受。后来,孩子出生前最后一次做B超时,我决定带上母亲去医院顺便拍下肺部,结果拍下来,医生就告诉我们,母亲是肺癌晚期,只剩下几个月时间了。在我儿子出生第100天时,母亲永远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