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人有魂,我不懂。
又是一年入春时,天气还未暖到心窝里,但是虫虫草草开始蠢蠢欲动,沉睡了一个寒冬,渴望探头捉摸点春的气息。虫草儿一不小心惊醒了冬梦中的人们,小孩们从沉睡了一冬的屋里挣脱出来,跳着、跑着,这里瞅瞅那里看看,恍然地自言自语道:“草变绿啦!那棵树发芽啦!”
正在读大学的我漫步在校园里,呼吸着新鲜的泥土气息。这天正巧周末,我的两个朋友踏着春色来学校找我玩,他们提议参观我的学校,我就当起了一回导游。“我的学校是个百年老校,我第一次走进她,第一感觉就是树好多、好高、好粗啊!”在我们不时的笑语中,参观着路边还有小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最映入眼帘的就是整齐高大的一排排法国梧桐,像一个即时待命的庞大军队,训练有素,个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威风凛凛。正当我兴致勃勃地给朋友介绍这些花草的名字之时,听到了朋友的一声惊叹:“快看这棵梧桐树,这么粗,怎么被砍了呢,太可惜了!”我闻声看过去,就在我旁边,当年这棵两个人才能抱过来的树,如今只剩下了矮矮的一截树桩,圈圈的年轮映入我的眼帘,木已经干枯了,像一个残缺不全的人,满身沧桑,倒在地上。思绪霎时间冲破我的大脑,回到了我的过去……
“奶奶,咱们看看扑克牌吧!”“呵呵,来……”唯有这句话和这个声音,还有一张布满纵横交错皱纹、慈祥的面孔,我唯一记着奶奶的就是这些。那时我三四岁,刚记事儿。我还记着不久后奶奶走了,安葬那天,父亲拉着我的小手,脸上滑落了几滴泪。我似懂非懂,看到父亲难过了,然后疑惑地问了父亲一句:“奶奶没了么?”父亲一下拽紧了我的小手,咬咬牙没说话,我就不再问了。那年,我第一次有了一点点失去亲人的痛,但是不懂什么是痛,只是心里有点不好受的滋味。
时间飞逝,转眼一个平常的初中晚自习下课回家的夜晚,我解脱似的冲进家门,看见母亲正在准备我一天的第四顿小餐,喊了声我回来了,就去做我的作业。叮铃铃……叮铃铃……家里的电话响了,母亲快步跑过去接了电话:“喂……啊!……”母亲突然沉默了,我隐约感到母亲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随即听见母亲的声音从天堂的平静安逸跌落到地狱的痛苦撕心,“奥……”声音颤抖着,我知道有不好的事发生了,我跑过去问母亲怎么了,母亲的泪从眼眶滑落,声音哽咽,我的心一下揪了起来:“你二朋哥……出事了……快不行了……”绝望的声音里,我的心一下子痛了。我不再追问。二朋哥是我二姨的孩子,二十出头的青春年华。后来才知道,原来二朋哥是去山东德州打工,那是冬天最冷的时候,那天他在车里,点上了炉子取暖,为了暖和,把车窗车门紧闭,结果一氧化碳中毒……二朋哥没上过学,没文化,如果他能知道这样取暖会有生命危险……没有如果……哪有如果……这次是第二次我感到失去亲人的痛,和上次不同,这次,我落泪了……
思绪飞到刚刚几年前,我最后看到二舅的时候,是过年去他家拜年。我一进家门,就到处找着二舅的身影。那时他的身体不好,可总是挂念着我,我记得。奥,就在他经常坐的藤椅上,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望着我,可是说不出话来。我的嫂子开玩笑似的问二舅:“看看,谁来了啊?”二舅的嘴唇微动,微弱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自从那次见过面后不久,二舅就去了。我再次回到二舅的家里,只看到了二舅的遗像。黑白的相片里,有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人,静静着看着相框外面的世界。我深深地鞠躬,送二舅上路。心很痛,因为失去的不仅是这个人,还有他对我的牵挂,疼爱。这次,同样我落泪了,但是,我想,或许二舅在天堂比在人间更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