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们高二。
我们从宽敞却冷清的主楼挪到一栋年代久远的破旧小楼里上课。沧桑的小楼被掩在两排葱郁的老树里,尤显静谧。每次走在昏暗的楼道里,看着斑驳的墙壁,都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彼时的我,脾性还未经打磨,用你,或者你们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长不大的,任性的小孩,脾气总是那么坏,爱哭又爱闹。
而现在的我在心里默默叹息:当年的我,是一个被你们宠坏了的笨孩子。那样多的幸福时光,却被我敲碎太多,如今只能在时光的彼岸,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离我远去,最终不可望也更不可及。
那年夏天,天气闷热,放学后的我们缓缓地走在林荫里,谈天说地,笑容飞扬。道路两旁,杨树茂密的枝叶彼此依偎着,明亮的阳光透过缝隙斜斜地映在地上,像一个个透明的泡沫,偶尔一阵风过,便无声地碎了一地。
(一)
在高二的那年夏天,我的所谓青春韶华开始着色,酸甜苦辛,最终酿成一杯酒,愈久弥香,可饮,可尽,可别离,也终不可忘。
即使小楼很老很破了,即使教室里有些昏暗,有些窄小,我依旧迷上了它的沧桑,它的味道。
夏日清晨里的阳光明亮却没有逼人的热度。我喜欢站在走廊里晨读,常常是读着读着声音便低了下去,心神恍惚,呆呆地望着从错落的叶缝里钻进的丝丝缕缕的阳光,沉浸在自己的散漫思绪里。片片叶子透明如碧玉,美好如那年时光。
下午放学后的教室空空荡荡,唯有头顶的风扇仍在不停旋转,仰头看得久了,头晕目眩,有种虚脱的无力。
我喜欢在那安静的黄昏里,懒懒地倚着栏杆,目送夕阳西下。有时,走廊深处起了风,缓缓地送来,温柔地拂过额前碎发,游过衣角,绕过肩膀,夹杂着浅浅的愁绪,在心上泛起涟漪,一圈一圈晕开的是年少时甜蜜的惆怅。
有时我也会呆在教室里,坐在靠窗的位子上,写一篇随笔,没有什么主题,任思绪漫游,碎得不成样子。随笔的字里行间,有着潮湿却不颓败的气味,一如我潮湿温热的掌心,一如那一季夏。
那时的我总在期待着周一语文课的到来,或者坦白些讲,是在期待自己的文章会被老师选中在全班同学面前朗读,每当听到老师用清脆圆润的声音不急不徐地朗读自己的文字,心里满是掩不住的欢欣与雀跃,眼角眉梢溢出羞涩的自豪。
年轻的女老师很漂亮,性格也很活泼,完全没有中规中矩的“资深”老师那般的古板,给我的随笔很美的评价,并称赞那些文字的清新自然。那时,我很喜欢这个文采飞扬的,有点孩子气的老师。可惜到了高三,她不再教我们这个班,自请去教高一。升了高三后,偶尔在走道里与她相遇时,我总是抱着厚厚的书,微笑着向她问好后,便匆匆地与她擦身而过。升了高三后,为了高考我把自己整日里弄得疲惫不堪。高二里的伤春悲秋,似乎,不过就是一场虚无。
还好,在高二的那个夏天,我还可以没有形象地大笑,或肆无忌惮的哭泣。笑容明媚,泪珠也晶莹。
(二)
我们从高一便已经相识,可我们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熟悉起来的呢?算了,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后来的我们渐渐可以随心所欲的开玩笑,在彼此面前可以毫无顾忌卸下所有伪装。
感谢上苍,让我们相识。
犹记得,我们曾在夏日的黄昏,绕着操场一圈又一圈散步,闲聊。那时候的足球场铺的是真正的草,散发着新鲜的青草味儿和泥土腥味。走累的时候,便展开校服铺在一块草坪上,远离一群群踢足球的少年,远离人声鼎沸的那份喧嚣,舒服地躺下去,闭目小憩,不着边际地聊天。更多的时候,我喜欢仰望天空,望着夕阳逐渐消失在天边,远远地,在一幢幢建筑的后面,染红了半边天。而那冰冷的建筑物也被镀上一层金色,在夕阳西下的短暂时刻里,呈现出一天最美的模样,温暖得如同童话里的城堡。之后的天色开始变得昏暗,围着操场的一排一排的树木的绿色慢慢加深,轮廓慢慢模糊,最后与夜色融为一体,扮演好一个旁观者的角色,透过夜幕,俯视众人的悲欢离合,也许偶尔的一阵沙沙的树叶摩挲的声音,便是它们的一声叹息或是喜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