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西餐厅的小提琴手。那是一个高档的豪华的餐厅,那是一把精致的枣木质小提琴,那里有最美妙的小提琴曲。
他和他的琴一起长大,记忆中是这样,似乎有了意识之后,他就和琴生活在一起,如影随形,形影不离。孤儿院的老修女告诉他在自己很小的时候就被送来了这里,没有见过生父生母。襁褓中的孩子,装有小提琴的盒子。这是老修女第一次看到他。慢慢的,他长大了。学会了走路,跑步,学会了说话,写字,学会了拉小提琴。
“你应该多和其他的孩子们一起玩去!一个人多没意思啊!”老修女脸上的褶皱像是高加索山旁的沟壑,日益操劳,围着这些鲜活的小生命。
“不,我要陪它。我走了他会孤独,他会难过!”。他左肩上的琴,稳稳的贴近着脸颊,他右手上的琴弓紧紧被他握在手中。
“那你也应该…”没等老修女的话说完。男孩的方向传来了如同花香般清馨的味道,老修女掩门而出,没再打扰。
他的童年,就这样,和一把琴,有着扯不断的关系,他坚信这把琴会带着他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
随着时间的流逝,转眼间他长大了,宛如一只雄壮的公牛,他真的长大了,也是时候离开孤儿院了。左肩背着装着衣服的包,右肩挎着那个墨兰色的盒子,来到了陌生的城市,追寻着那个充满幻想的梦。
一向不爱言语的他发现自己仿佛不属于这里,因为当地人的怪异行为。整日如同蚂蚁,在笔直的马路上来来往往,愁眉苦脸,满嘴的脏话,不停地抱怨,男人女人手拉手,任何时间都是在一个盒子里呆着。而他,没有烦恼,没有忧虑,在铺着鹅卵石的步行街口,人流涌动的地铁站口,微闭双眼,用琴弓指挥着那四根琴弦,演绎出四小天鹅。他会很陶醉,像是溶入水的墨,消失,变暗。演奏结束,掌声和投入琴箱的零钱,使他感到了满足,或许他在等,有人说他在等。
他不喜欢长时间在一个密闭的环境里,不喜欢电梯,不喜欢汽车。他称它们是移动的盒子监狱,因为在那里面,他不能演奏。
“你在这里!?我太高兴了!”岁月的割刀把老修女的脸划的更像东非大峡谷。
“您好!您怎么会来这里?”他把右手中的琴弓交到左手,做了绅士的见面礼。
“我没多长时间了,所以最后出来转一转。”老修女伸手来摸他的脸颊。“你瘦了!”
“别这样说。您看起来气色很好。”
“每天很累么?瞧你瘦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天色很晚了,而他还没有吃饭,“瞧,我们进去吃点东西吧!我还饿着呢!”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后,他省下了很多的钱,应该够付这顿饭了。不安的他心里直打小鼓。
“会很贵么?你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叫我去吃饭?”老修女满脸疑问。
“您就别管了,走吧。”
推门的瞬间,另一种香味穿透他的味蕾,那是另一种味道,全新的味道,让他舍不得睁开眼睛,来暂停充满幻想的大脑。完全不同于他的味道,左手不是在指板上,右手中没有握着琴弓,去和琴桥发生摩擦,不用气流穿过音空的清脆声音。
寻声望去,金黄色的长发披肩而下,洁白的连衣裙似乎和洁白的另一个“盒子”如为一体。黑白交替的格状键盘,跃动的修长的手指,像一只麋鹿。他真的陶醉了。
“那是什么?”无心美食的他虽然很饿,可现在似乎没了饿意。
“钢琴!”老修女举起杯子“我要的是牛奶,可这里面只有咖啡啊!”
“琴?也是琴?”他关心的只是他想知道的。
“啊。对!也是琴。那个是弹出来的,你的是拉出来的。”
整晚,他眼睛的焦点就是那个呗叫做钢琴的琴。老修女因为时间太晚了,先行离去。他没有一起走,也没有去送,而是安静的品尝,品尝那新鲜的味道。他觉得那个黑白间隔的盒子就像希腊神话中女人面孔鱼身的海妖塞壬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