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场所,各不相同,大体可分为两类:想去而不能多去的,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的。前者如饭店、商场、夜店等,对健康和金钱极具消耗力的场所;后者如火葬场、医院、火车站等。
去火车站,要么是自己出门远行,要么是迎来送往远方的亲朋好友。迎,固然令人欢心欣喜;送,却又使人难舍难分。我十七岁离别故乡,体会可谓深切。火车启动的一瞬间,仿佛此行一去再不得返,从此后孤独寂寞将萦绕心间。火车启动的一瞬间,几乎总忍不住要哭泣,仿佛从此只留下对故乡不尽的思念;火车启动的一瞬间,父亲宽宽的背影、母亲婆娑的泪眼,已成了生命中永恒的哀思。彼时彼景,每每回想起来,仍令我感慨万分,黯然神伤。
医院也是如此。去医院或是自己生病,或是家中老幼患疾,再者便是看望病中的亲友。实不愿去,却又不得不去。
火葬场更是如此。一起去的人当中,总有一个是回不来了,即使自己能回来,也不愿去。因为一路上总是会想到,早晚有一天,自己也会留在那里。不过去火葬场后也会略有所得,那便是去一次净化一次心灵。当然,得以回来为前提。
前不久又往火葬场送去一位挚友,不惑之岁,正值壮年,却死于心肌梗死。如此年轻的生命,居然得了如此不年轻的病,可算英年早逝。
朋友生前是个心胸宽阔、性格豪迈的人。爱交朋友,家中常常高朋满座,胜友如云;爱喝酒,无酒不欢,一醉方休;爱抽烟,一天至少两包。我常劝他戒烟戒酒,他总是爽朗的一笑说,抽烟伤肺,喝酒伤胃,但是不抽不喝,伤心啊,我可以是抽死的、喝死的,但是我不能是冤死的。
他住院期间我去看望他时,他已不省人事。全身插满了各种管子,看上去很痛苦。我握着他的手,冰冷极了,叫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久便断了气。送到火葬场的当天,他便化作一堆主要成分为磷酸钙的骨灰了。
我想,任何人无论生前多么不可一世、与众不同,但最后骨灰的成分总是一样的——磷酸钙,洒在什么地方或埋在什么墓地也都一样。
所谓人人生而平等之说还可商榷,但人人死而平等之言,我想是毋庸置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