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我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走在回家的土路上,居然发现前方有七彩的光在闪耀,怀着不安,怀着疑惧,怀着好奇,我奔跑着冲向前方,溅起了一路的尘土,可当我跑到闪光之处,却发现那是一块极普通的碎玻璃,只是因为摔碎了,有了多个棱角,被太阳光一反射,才有了极其美丽的七彩光束。
上中学时,从我家到乡中骑车要走五里路,一路上年轻的我常常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而最让我流恋的不是麦地里的断了头的石头乌龟,而是顺着断了头的乌龟视线往北,远远的一处茂密的森林,那是一处到处是密密的高树的大树林,有时候,还有飞鸟从树林间欢叫着飞出,在我年轻的思绪里,这树林是一处绝佳的去处。有一次骑着车下雨了,遥望我心仪的树林,树叶被夏日的暴雨冲刷得酣畅淋漓,我能够清晰地看见风中的树木摇曳的身姿,树林间升腾起氤氲的水汽,伴着暴雨,和着风声,让骑着车往家飞奔的我心中升腾起猎奇的欲望。
可是,在一个周末,当我的同伴在我一再的怂恿下,终于答应和我一起前往我心目中最神圣的森林一睹究竟后,眼前的景致却让我大失所望:稀疏的丛林,乱蓬蓬的杂草、卷了一层厚厚尘土的树叶,加上空气中漂浮着粪便的腐臭气息,我不忍再看,在同伴不住声的埋怨声中,我低着头失望地离开了。
上大学时,美术系有一女生长得特漂亮,经常穿一身蓝色的裙装,高傲的眼神是从来不瞟我们这些俗人一眼的,但越是这样,我越是盲目地崇拜她。到底是美术系啊,说话、走路、穿衣、跳舞、甚至连打的饭菜都和我们不一样,经常是青菜加肉,不怎么吃主食,我从没见她打过包子,所以,为了和她一样,我甚至一连一个星期都没买包子吃,惹得爱吃韭菜馅包子的饭友三番五次地抱怨。可是,在一次学校因一再有学生钱物被窃而实施的突击检查中,在她精致的皮箱里翻出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那个时候,我们都去看了,隔着拥挤的人流,我奋力地往前挤,终于看到了我曾经的偶像,她的长发乱糟糟地低垂着,描了厚厚蓝色眼影的眼睛不安的躲闪着,嘴里还在不住声地向着检查的领导们申辩着什么,我心目中的美好形象轰然倒塌,原来如此。
想起了汪国真的那首诗:远点的地方, 是一个迷人的梦幻 ;远点的女孩 ,是一枝清雅的幽兰 ,远点的山峰 ,是一腔火热的激情 ,远点的栅栏, 是一曲凄婉的幽怨。是啊是啊,远点的石头是阑珊。
这个世界是美丽的,真的是美丽的,当你在远处远远观望的时候。
在碧波轻舟上,人们与水底相隔,诗意地想象水底的龙宫;在青灯古寺里,人们与佛像相隔,遐想神秘的神圣;在如银月光下,人们与皓月相隔,遥思嫦娥与吴刚。这,不正是距离带给我们的美,不正是我们需求的那种不带尘俗、怡人灵府,让我们深深地沉醉于作为人这种只懂得距离之美的生物所独有的美吗?
不刻意靠近,不故意疏远,保持一种适度的距离,才是人生、社会最自然最和谐的状态。
不要再让桂花树变成环形山,不要让美丽的月宫只剩下冰凉的石头,我们向往的,依然是一个有着淡淡桂花香气,在清冷中徘徊的寂寞女子与奔跑跳跃的小玉兔。
让我们恪守一定的距离,享受思念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