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宿舍堆积在南湖岸边的某个角落里。说是“堆积”,实在事出有因的。但凡感觉还可以利用的物品,我们都会说“摆放”在哪里或“置”于何处。而我们的宿舍,无可否认确实还被用着,然而总有那么些“没有用到”或“反被其用”的感觉。通往宿舍的小巷是倾斜的,但大门两边的石柱子却傲然正立于天地之间。每观其挺拔的身躯,每看其身上剥落的水泥墙纸,裸露的红砖,每每进门时,凝视它身上忠诚的裂痕,总有“居住进去,死而后已”的无限感慨。特别是右边石柱中央,用黑字深深印的我们宿舍的名,不禁令我们提前感受到“名垂千古”的英雄史诗般的快感。至于左边的石柱上还没刻字,想应该是为下一批学生留着的。
整个宿舍——带着小食堂和值班室,半环绕着一个篮球场。对面又是居民楼,偶然间还有高耸的大树以遮天蔽日之势拦截于某宿舍门前,终年暗淡,不见光辉,下雨时即湿且腻,燥热时如笼蒸馒头。加上偶然的断电,全舍无不声如雀起——齐声感叹深居下的美好生活。上宿舍楼梯时常能闻到一股堆积、或说积蓄已久的杂味。像专为君的回归或到来而准备的。这味儿里面有从下水道不远飘来的,有同学们吃过的快餐残余,有在楼梯口某处似丢弃、似放置、似呕吐的粉、面。当然,有晚饭的肯定也有中餐的。唯独平常早上需上课,星期天又多数同学睡到中午。可惜了那些“好意”,较少机会在“唯一”的早上为我们途经的地方增添“美味”。这“唯一”消失于梅雨时节,本就森然鬼魅的宿舍地面上,开始废水沟似的凸显许多斑斓的印渍,如淤泥出水泡,如鱼皮出脓包。每踏步,一抬脚,终觉得有黏糊的口水粘连,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味似乎也被这潮湿的地板粘住了,甚至更一层地沾染到身上鞋上,尤其是不小心太长的裤腿里。终日挥之不去,相伴相随。我们只能行轻轻、走慢慢,继而养了不少绅士风度。
舍规定着不准养宠物的。但是绿城的生态是这么和谐,环境郁郁葱葱且有数之不尽的“地下肥水”保持这郁郁葱葱的。要想在这种“宠物”极容易滋生的地方不养宠物,我想任何遵规守纪的人都很难做到。所以,毎宿每舍皆有“宠物”,以响应绿城——人与自然和睦共处、人与动物乃至“宠物”和睦相处的城市精神。“宠物”是必有的,但若是想养一定的数量,则不是每个宿舍都有资格。靠近一楼排水槽的宿舍属于总统套间,特权大大的有,特权大大的有,品种大大的有,数量大大的有,总之——宠物大大的有。身为我们的宠物,它们却有符合自己身份地位的栖息之所。平日里只待我们入梦或出门时,才悠闲入舍。啃一下电线,咬一些我们不会放进嘴里的东西,推倒几个杯子,再者便是钻进我们衣服被褥里游戏一番。只需留下一些污印或尿骚,好告知曾经来过、身体尚算健康、无需担忧挂念等等。我所住的是总统套间。曾经邕江水满,“宠物”们所游玩的下水道被水侵占了。它们便成群结队,长途奔波,风尘仆仆,日夜来访。每次夜归时开门,总突然看到三三两两,往来穿梭于凳子书桌之间,转瞬消失。临床的华子有一夜睡得正酣,迷糊中突然感觉被子在跳动,醒来时发现是几个去而复返的“常客”。刚想招呼,“宠物”们已经顺着窗口,沿着床单跳到地板上消失在桌椅之间了。黎子前日极力挽留一只曾在他床上尿过的贵客,最后客人还是未有停留——“撒”完走人了。南华“407五杰”曾经合力留下过一只宠物。先以矿泉水瓶护卫,灌以酸辣汤伺候饮食,水足汤饱后以火温暖其身,最后曝于日光下洗浴。“客人”乐不思蜀,弥留瓶中数日贪欢而死,想来居安思危的劝诫是十分忠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