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丢过两次,不过两次都在奶奶和我的走家串户中找到了。可是后来年头久了,奶奶怕万一猫挠到人有毒,便打算把它送走,只留下最近下的幼崽中的一只。怎么也忘不掉那样一天,我们用蛇皮袋把它们都装了进去。阴雨蒙蒙的清晨,七八里的上学路我们打算把它们丢在半路山岭上一所废弃的房子旁边。一路上,猫娘用爪子不停地抓着袋子,歇斯底里的叫。透过袋子的缝隙,我们仿佛看见它那模糊着泪水的眼睛和那哀怨近似恳求的眼神,大概它已经知道了什么的来临。我们的心被狠狠撕扯着,可是我们都只是一群孩子,无法决定这些母子的命运。于大人,生活的重担让他们喘不过气、人的生老病死已然也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更何况一只猫?哥哥把猫放好解开上面的绳子便迅速下来,拉着我就跑。哥哥不让我哭,说万一猫再次跟回去会更惨的,它会找到新的主人。可是,之后我所听到的所有,就只是山谷里几只猫的哀嚎。一周后,终于可以回家了,当走过那段路的时候,我很认真地去听,去寻找,却没有任何它们的踪迹。一个月后再次回家,半路上竹林里一瘸一拐走出一只猫,虽然已经瘦骨嶙峋,毫无色泽的毛胡乱地覆盖在身上,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它。可是它竟已断了半只前腿!或许是被谁打断的,或许是被放在山上的夹子夹断的,它失去了以前的可人与尊贵,却只是怯生生的走着,回头看一眼我,充满了陌生与恐惧,又继续向前走,时不时发出一声低鸣。它不认识我了?它的孩子呢?这些日子它到底经受了什么?它找到新家了吗?……压抑了一个月的情绪爆发,我蹲坐在石头旁失声痛哭……送走猫的那年,我上初一。
从流浪中被带回我家,然后7年之后也许终是回归到流浪的生活,或许,这就是一只猫的命运。我不信命,可是幼年的我们太天真,少时的我们也给不了任何承诺,一纸苍白的心情,易落的泪水不堪一击。他们说,若是条件好,一般一只猫可以活到15岁左右。若活着,今年它也应该14了。我不知道猫的记忆有多久,若很短暂,忘却未必比带着记忆穿梭于风雨不幸福;若还记得,是记得我们嬉闹追打的快乐、霸道占领我们被窝的蛮不讲理、被我们抢着摸孩子的无奈、偷吃东西和咬小主人而被踢的痛还是被遗弃在荒野的无助、凄凉甚至是恨呢?夜深人静偶尔听到野猫的哀嚎,不经意间它总是会浮现在我眼前。不满的位置始终会虚空,若有一天被猫咬过的伤口毒素蓦然发作,或许会是童年与猫曾经最完美和最不完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