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包括大妮姐姐在内的姥姥家的部分亲戚来到我家做客。饭后,姐姐坐到我卧室的床沿上,翻看着我那摆满了近乎满满一床的吉他书。
姐说,你给我弹几首歌听吧。于是我抱上我的卡农琴来找谱子给姐姐弹歌听。
我随手翻开一页,那是《童年》的谱子。
小小的房间里,飘出了我的琴声,连同我的,还有姐姐的歌声。
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那年我和姐姐也正在一起唱《童年》,我和姐姐认真地对着录音机磁带的包装纸上的歌词,一起开心的唱。
对那时的我来说,每次假期放假能回乡下的老家和姐姐一起玩无疑是最开心的事。
姐姐会翻出自己攒下的一枚一枚的一角钱硬币,然后带着我去小卖部买辣条吃,买冰水喝。
姐姐会和我一起在房前的巷子里忘我地踢着我那小一号的破皮球。一会儿你会听见我扯着嗓子喊着“姐姐,我赢了~~~”一会儿你又会听见姐姐拉着长音尖叫“瑞瑞,你输了~~~”。小小的皮球在我和姐姐之间飞来飞去,这个时候世界好安静,安静到只有我和姐姐,还有一飞来飞去的个小小的皮球。
姐姐会领着我奔跑在屋后的草地上,在田野里看绿油油的麦苗,吹清丝丝的风,望蓝蓝的天。然后我们玩累了,就会逮些蚂蚱,然后回家在炉火边烤着吃。
姐姐会给我从院子里的大香椿树上勾香椿吃。姐姐家院子里的香椿树枝繁叶茂,浓密的叶子几乎遮住了整个院子;阳光穿过叶子之间的缝隙,斑驳地照在院子里那被磨光了的青石板上。姐姐就站在房顶上拿着长长的勾子在勾香椿,只见香椿大片大片从树上落下,落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我就弯着身子在院子里拾着落下的香椿。有时,你拾起一片香椿,会发现香椿下覆盖的青石板上有着一层厚厚的青苔。青苔很绿,绿得让看它的人的眼睛忍不住去眨,绿得让看它的人舍不得去触摸。这时的青石板是绿的,青苔是绿的,香椿是绿的,透过香椿树的叶子照射进来的阳光是绿的,我是绿的,姐姐是绿的,连同那年我和姐姐的梦,都是绿的。
姐姐会和我一起给家里养的每一只小鸡起一个适合它的名字。多年之后任凭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这些小鸡的名字了,只记得姐姐最喜爱一只有着大红冠子,羽毛丰满靓丽的大公鸡。我怎么也不明白的是那只大公鸡为什么偏偏只咬我,就是不咬姐姐。姐姐常会突然抱着它冲我跑过来,于是乎我拔腿就跑,头都不敢回。然后我和姐姐的笑声会回荡在空气里,大公鸡则一头雾水地晃晃头,为证明自己的存在,它会挑个合适的机会昂首打个鸣。
姐姐会在清晨领着我一起去跑步。我们跑过那座弯弯的石桥,跑过那片浓密的玉米地,跑过那条古老的巷子。我还记得我和姐姐一起站在石桥上,用最大的力气把清晨新鲜的空气吸进肺里,再用最大的力气把它呼出来。我还记得那玉米叶上会有一颗颗小而滢亮的露珠,然后会有那么一颗轻轻地从叶尖滑落。我还记得天边还会挂着一弯月牙,它不再有夜晚那明亮的光,只是淡淡的,浅浅的,之后悄悄地消失在空中。
姐姐会和我大晚上的不睡觉。姐姐会教我唱当年的流行歌曲,我则会给姐姐形容那年我暗恋的女孩子,告诉姐姐我是多么的喜欢那个女孩。突然大姨(也就是姐姐的妈妈)会敲一敲门,冲我们喊上一句早点睡吧。我们呢,则会突然保持安静,装着睡着了。当确定大姨已经离开,我们便继续玩我们的。
这样的日子,就在姐姐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不情愿地画上了句号。姐姐学习优秀,可是姐姐一家生活并不富裕,大姨更希望姐姐早点干活挣钱来改善家里的生活。我知道姐姐想继续读书,可是在这样的一个清贫的农村家庭,早点干活是她理所应当的选择。我曾偷听姐姐给她的一个同学打电话。姐姐在电话里说:“我先干活去挣钱,等我挣够了钱再回去上学”。听到这一句时,我的心里突然酸酸的,忽然有什么东西划过我的脸颊,从我的鼻尖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