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孙女很馋,而这山林里长着的各种小野果她都敢尝。这一次他们放牛是在一个山涧边,岸边长着一串一串的野生水葡萄,透明的薄膜包裹下,鲜美的汁液让人垂涎欲滴。小孙女的馋劲上来了。她小小的身子从牛背上滑下,光着小脚丫便要去摘。老李忙不迭地制止了,怕涧边丛生的荆棘和野草划伤了她。老李那结着厚厚的茧的双手扒开荒草,将一串水葡萄递给小孙女,她的大眼睛含笑着将一颗摘下,送进嘴里,甜蜜便从笑脸里流出。
老李的心头倏忽地暖了一下。那串葡萄仿佛生在了老李的心坎上,甜甜的,晶莹剔透。
老李挣扎着要坐起来,身体却像有千斤重。笨重的老时钟滴滴答答,突然很清脆地敲击着,当当……,老李在心里默数着,12点了。他的身体像得到了某种饬令一般,有了一股自由的冲动。他慢慢将身子扶直,那双肿大的脚禁锢在硬硬的拖鞋,慢慢摸索着向房门走去。他的骨架仿佛被拉直了一般,有了一种重生的希望。鸡群骚动着,将食槽啄得叮叮咚咚地响。也许有阳光,有一股暖暖的气流缓缓钻进了老李的身子里,将五脏六腑照得通亮。
老李将手伏在有些粗糙的泥砖墙壁上,沿着院子忐忑不平的小走廊慢慢移动着。很久以前,他的屋子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高粱雕柱,倒也引人注目。方正的大厅,宽敞的院子,两侧排列的房间,一度让他欣慰。
如今,他的一儿一女也以成家,有了自己的归巢。女儿曾经抱着她的小外孙女来看他,那呱呱而泣的婴孩在他粗糙得如开裂的松树皮一般的手里,不安的扭动着,哭声如天籁之音。他看不见他,却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涌动,像一双稚嫩的手要抹去他白翳满布的眼睛里的忧伤。
老李听到了燕子归巢的声音,满心的欣喜。泥土的清香让老李想起播种的季节。春天该是到了,老李的脊背突然挺的很直。
春天,该是到了。老李,又度过了一个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