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一粒豆子,放进磨孔,经过千压万碾,挤出生命的精华。
“咯啦卟,推豆腐,接舅舅,舅舅不来,豆腐成岩。”在母亲的吟咏声中,我渐渐有了记忆。
在那食不果腹的岁月,石磨是湘西土家儿女生存繁衍的重要工具,打包谷粉、熬红薯糖,做粑粑都离不开它。逢年过节,乡亲们总要办点好吃的,最大的愿望莫过于做豆腐。母亲做的豆腐不老不嫩,乡亲们都喜欢请她帮忙,母亲倒也乐意。豆腐做好后,母亲便让我给乡亲们送去,我总能带着花生、板栗、枣儿,还有那股浓浓的乡情满载而归。
奶奶喂豆,母亲推磨,我在旁边看着。石磨年复一年地转动着,上面的沟痕渐渐地被磨平,母亲曾经光洁美丽的脸庞却增添了好几道皱纹。我喝着玉米粥、豆浆一天天地长大,并帮助母亲干些力所能及地事情。儿子喂豆,母亲推磨,奶奶在旁边笑着。
那一年,我面临高考,两个妹妹正在上中学。家中“咯啦卟、咯啦卟”的石磨声常常响到半夜,时常看见母亲的眼睛布满了血丝;那一年,母亲特意种了一些黄豆,说要等孩子们考上了学,做几个豆腐请乡亲们喝上几杯;那一年,母亲没日没夜,毫无怨言地干着活儿——一种希望,一种力量支撑着母亲。母亲在酝酿最甜最美的梦,母亲在用她的勤劳、善良、纯朴塑造着另一个灵魂。
火车开动了,我突然发现窗外的母亲苍老了许多。我怀揣着一瓶暖暖的豆浆、几枚鸡蛋和乡亲们一元一角凑起来的学费,心里一阵酸楚,眼睛一片湿润,耳边一片石磨声……
在乡亲们的面前,母亲最愿意谈起的就是关于她儿子的话题,母亲呵呵的笑声比磨子声还要响亮,仿佛大山的每个旮旯儿都能听见。家乡日新月异,逐渐成为国内外知名的旅游胜地。我也是一名公务员,而母亲仍然守候着那片土地,那栋吊脚楼,还有那座饱经风霜的石磨。
在街上,我吃那放有香料的豆浆,味道却怎么也不及母亲做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知道,母亲时常在吟唱那首儿歌:咯啦卟,推豆腐,接舅舅,舅舅不来,豆腐成岩……;我也知道,母亲常常在做一个梦:媳妇喂豆,儿子推磨,她在旁边看着;我更知道,此时此刻母亲一定依着石磨抠着手指默念着儿子的归程吧!
大爱无言,母亲最美!魂牵梦绕的是那悠悠石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