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帮我把凋落的叶子拨离我的渐渐长出黑色的头发上时，九月终于远远离开了，我无从得知为何如此厌憎九月，只是一种感情充斥着每一个有缝隙的空间。可能我这一辈子，都要如此，九月是一个劫难、是一个炼狱。
她说，九月走了，天永远那么蓝。只可惜最后一个秋天。
三年前，她接我来的时候，她的头发渐渐长过腰迹，柔顺得如同丝绸般让我感动，我逐渐熟悉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后藏匿的乖巧和不羁，却不曾理会她的情感。她却如同灌输了我的血液，如我一般冷漠、敏感…
她倾其所有，给了我一个盒子，精致而复古的檀木的盒子张开，一枚叶子形状的胸针优雅、安宁…叶脉清晰可见，复古银质地的叶茎泛着隐隐光泽，叶子每一根脉络延伸到边缘缓缓张开舒缓而幽静…叶子的顶端微微蜷曲，多么应景的叶子，和此时多么相同。秋叶，下一刻便是落败……
她陪我在雨天出门，我固执地不肯打伞，任雨滴滴落落，撒满头发、肩膀。她用手撑成伞的形状，如同遮蔽夏日的阳光一样遮挡秋末的冷雨，她只说，你喜欢雨，我陪你一起，只是病了不好……转眼便是晴天。
她如何了解我、如何承担我所承担的一切我未曾知晓…当她在夜里的黑暗角落里找到蜷缩着、一言不发的我，有那么一刻温暖得地动山摇。烟的红光在静谧中一闪一灭，她吐烟的姿态极美，袅袅的烟云从她的口中缭绕而出，晚间无风，渐渐化开在夜色中，奔流涌动…如一方云朵，被风拨散，蹁跹不知所踪……
“何苦用夜色掩盖这弥彰的悲伤？此刻心是痛的，再挣扎也笑不出一个完整的曾经…”
“你一切都了解，为何还会发生？！”我拔下她给的胸针，狠狠刺破手指，用血液在她的脉搏上写下我的爱恨…随着她的心跳起伏波澜壮阔！
刺得太狠，血一滴一滴溅落，她心痛握住，撕破衣角，紧紧包扎。“当你离开我的那一天，你终会明了，终会原谅……”
她从此隐匿，我在记忆力渐渐搜寻不出她的面貌、她颦笑的姿态、她焦急的神情…终于，淡忘在我心中扎根繁衍，且枝繁叶茂…终于，我不再痛，偶尔揭开一道道伤疤检查、每一次疼痛都不再刻骨，我微笑，原来她存在竟是我的伤痛…只是，然而她离开我，我未曾离开她。
她又拨落一片叶子，“如今，你还是这么厌恶九月？”她眼波流转，笑容干净而苍白…
“可…我已不想离开你…”
一年的时光，开始的欣喜轻松到后来的无助慌张。我遍访大街小巷，探寻她的足迹、寻找过往、寻找每一点与她有关的希望…从记忆搜寻她的表情、夸张拟态她的样子、潜心模仿她的字体、小心翼翼追随她的脚印、挖掘她的踪迹。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刻，她却似乎从天而降。
“那么，你已原谅？”
“或许。”
“这一年的时间，我的离开让你懂得如此释然，已然足够。你不必再依恋。”她语气坚定。
“或许，下次再见你的时候，我已不憎九月。”我低头拭泪，我终于不得不离开她干净的笑和明媚的痛。
离开九月，我收拾好心情，和她的无数影子，埋藏在深处，但那里不阴霾、不潮湿寒冷…
这一次，是我离开她，背身而去，学会的是原谅。
我是我，她是她，她是我的故乡——齐齐哈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