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总觉得欠了债。
那日在QQ上遇着旧时同学,浅浅几句交谈,他表示很期待我空间里有新作。得知他已结婚,表示祝福的同时,令我想起了梅,心中感伤,于是当下应他,下一篇即是“写给我的竹马青梅”。
思绪薄发的时候,忙于各种琐事,闲下来却又心思难继,任凭往事在岁月中辗转。等我收拾好心情,再次提笔的时候,又觉着“竹马青梅”虽好,然只有青梅,没有竹马,更与“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意境不沾边,如此拈来怕是有人要拍我砖头了。最终由于我对青梅的偏执,此文改为“忆青梅”。
青梅就叫梅。因同宗,按辈分我该叫她姑姑;但因年龄相仿,且两家曾是上下院的邻居,所以一直都是直呼其名。我们自儿时便很要好,小学六年同班,初中三年同校。
梅是一个美丽的女孩,乌舍眉黛,肤白明眸,她很爱美,很小就会收拾打扮自己。而我,一直自认为是个等待蜕变的丑小鸭,瘦瘦的身形,黄黄的头发,淡淡的眉毛,细细的眼,一年到头始终不曾变化的麻花辫。小学时,班里常有同学拿我们俩给“形影不离”造句,若说我们好到“一块糖都要掰两半儿吃”一点儿不过分,而我和她也一直是班里雷打不动的第一、第二名。我们都偏爱安静,都喜欢凄美的古典小说,喜欢画古装仕女,我们会在课堂上一边听老师讲课一边随手在草纸或课本边角画出女子的头像,抑或眼睛,抑或背影。记得有一次美术老师布置的作业是画一个暖水瓶,而我俩则不约而同地在瓶身上画了一个古代美女。梅的争胜心很强,我一直觉得她笔下的女子多了一分孤傲,少了一分温婉。我们一起在初中毕业时拍了当时流行的写真照,我是古装她是和服,我们一起畅想十六岁花季的青春明媚,一起梦怀十八岁天空的白马王子,约定24岁前要把自己嫁出去,不能晚于26岁生小孩……
流年似水,一晃而过。时至今日,随手画画这个习惯我一直保留着,只是未曾有大的长进,不知梅还画否?是否还记得我们一起头抵头,背靠背仰望天空做梦的日子?
后来,我考取了实验中学,而梅去了一高,越来越大的学业压力与竞争,也使得我们无暇叙旧,旧时的玩伴也逐渐在新开辟的圈子中淡出。
临近高考,闻听梅由于中度精神分裂,住进了七里岗精神病院,事件被乡邻传得沸沸扬扬,说她为了一个男孩,疯了。等我见到她,病情已经稳定,除了言语间多了些偏执,其它一如往昔,我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了地。关于她的伤痛,我没详问,从她若有若无的话语中判断,该是半关学业半关情,或者,学业的压力所占据的成分更重些吧。看到她像一个孩子般无助,我的心也被揪得生疼,抱着她,无力地哭泣。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为她,也为我自己。那一年,梅没有参加高考,我以离重点线两分之差意外落榜,调剂的院校不合意,收拾行囊,来到了梅曾经就读的一高复读。
时光辗转,又是一年的五一,再一次临近高考的我却接到了梅要结婚的消息,新郎不是梅眼中那个写得一手好字的怪才少年,我不知该为她喜还是悲。但我希望她不管嫁给谁都能幸福。我用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个巨大的熊宝宝送给她,希冀在今后的日子里能代替我给她一丝温暖。
梅结婚,我上了大学。再见时梅已是六岁孩子的母亲,期间一直在她老公任教的镇初中做代课教师。熙熙攘攘的街上,梅拉着女儿高兴地与我寒暄着,不停地让女儿叫我姐姐。孩子不大像梅,有点怯生,更像她爸爸,那个局促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中学教师,个头不高、略黑、腼腆。梅依然美丽,身量苗条,只是脸瘦了些,爱美的天性一直没变,间或几次提到最近皮肤过敏,去了几家大医院看都没收效。言谈间我能感觉到她是幸福的,老公很爱护她,是那种捧在手心里的爱。为她欣慰的同时,我却无可抑制地感觉到了不知哪里蔓延出的疏离,两个人明明那么近,目光对接后却都迅速地偏离,落寞满眼,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而提。她约我过年时去找她玩,我却未曾赴约,只是怕那种说话间歇空气冷凝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