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磨一剑,十步杀一人。
十岁知昼暖,十里金步摇。
江湖上有善使剑的女说书先生,最常说的是红楼,最爱说的是黛玉。但凡杀人之前,必先吟一段葬花吟,而又极爱那一句"质本洁来还洁去”。
这一日,青峰山下,一张木桌,一柄长剑,那女子身着青衫,将那醒木一拍,说得正是红楼里黛玉香殒的那一出,桌对面是打樵的山人,手里是镰刀,黝黑黝黑的,又泛着光。
女子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话说……”
那一日,是晚上。
大观园里的潇湘馆内,青色丝幔幽幽徜徉,越过去,红色的火光在跳跃,床上三千愁丝披散的女儿,半躺在丫鬟身上,手里是带着墨香的诗稿,一张一张地丢进火盆里,焰色灼人,越发衬得她一脸苍白,却又另有一番缠绵风流。
馆外是迎亲的喜乐,喇叭唢呐,新人乘着花轿,众人簇拥着。不是这馆内,寥寥无几的凄凉。
诗稿,燃完了。
佳人,也去了。
丫鬟是紫鹃,细细地为小姐洗了身子。窗外,天微微亮。
老夫人终于来了,连着一干婆子,满脸悲怆。她不知这有多少是为小姐而悲,只听得,昨儿个宝二爷又发了疯,神智越发不清了。
小姐终是去了。有人说她去的时候,天上有琴瑟之音,许是成仙去了。
紫鹃却是不置一言,只是眼角的嘲讽让人心里发虚。
雪雁走了,是宝钗做的主,许了个小厮,自寻过活去了。紫鹃只是笑,她想起那晚,姑娘还没去的时候,那些主子遣人来找她过去扶新人,她不去,却口口声声竟是姑娘的错,如此便就去了雪雁。
谁都是无辜的,死了黛玉,疯了宝玉,伤了宝钗,那些个费劲心机的,不过是翻来覆去一场空。
没几日,宝玉好了些,老夫人和夫人便将紫鹃指了过去,潇湘馆,终于是一个人也没有了。紫鹃想,小姐,安静了呢。
青衫女子正说得兴起,长剑却陡然出鞘,不偏不倚,恰好挡住一把镰刀,镰刀的主人一脸杀气,早就没有了一番山人的淳朴,张口便是,
“妖女,纳命来。”
镰刀是刀刀夺命,长剑却是不急不忙。那女子却是笑道,“又是一条贾家的狗,怎么都不听我把话说完呢。”她青裙翩跹,行动中自有一番道理。背后冷不防一只短箭,她却仿佛早已知晓,轻轻一跃,便越过了那支箭,看它射入那大汉胸中,那一脸惊讶的表情尤为可笑。
长剑回鞘。她双手缚于身后,淡淡地道,“来都来了,怎么不打个招呼呢?”
后面果然有人缓步而出,锦衣华裳,玉冠明珠,双手合揖,行了一礼。
"是贾兰唐突了。只是敢问姑娘,为何总与我贾家过不去。”
那女子却笑,“明明是你们要杀我,怎么到怪罪到我头上了?”
贾兰却不见恼,“姑娘莫是忘了,这几年是谁到处破坏我贾家事业,还请问贾家何事得罪了姑娘?”
女子终于收起了笑颜,却以一脸莫测的表情看这青峰山,口里喃喃,“我只是看不过而已。”声音飘渺若风戏之语,颇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转而又说,"贾少爷,我们可是故人啊。”
贾兰一听,只觉惊奇,“还请姑娘明说。”
女子又笑了,“我早就想说了,可是公子的人太没耐心了,总等不到我把话说完。”
贾兰却不见尴尬之色,想来是混久了官场,脸皮不厚都不行。便就听那女子道,
我本名叫鹦哥,是伺候老太太的,后来小姐来了,便被指了去,改名叫紫鹃。便是宝二爷,我也是伺候过的。公子可还记得?
贾兰这才一惊,紫鹃不是随了惜春姑姑出家去了吗?再者说着已是十年前的旧事,再瞧眼前这女子,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莫非……
他不敢随意揣测。紫鹃却不理会他,收拾了那方醒目,似有些离开的味道。贾兰方想阻止时,就又听她说,“我的书说完了,也该时候离开了。这几年你的损失,就当是给小姐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