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生在贫瘠的农村,家中姊妹4人,排行老二。在那刚刚结束战争转入社会主义建设的困难岁月,她养成了许多优良的品格。
母亲十二岁时承担家务,帮助外婆纺线织布和照料弟妹。有一件事,让外婆直到去世都一直觉得亏欠母亲。那是母亲小时帮外婆纺线的一个夜晚,纺线线鎚蹦起,线鎚尖将母亲右眼扎伤了,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导致失明。对此,母亲从未埋怨外婆,也从未向我们提起。
婚后的母亲一直伴着辛劳和清苦。父亲六岁时,爷爷去世,只留下一间破瓦房。父亲,奶奶,一个叔叔和俩个姑姑,相依为命。父亲和母亲结婚时,家中一贫如洗,像样的被子和衣服都没有。母亲把外婆给她的嫁衣分别给叔叔和姑姑做了一身漂亮的衣裳,给他们更换了被褥。全家人在面貌上有了改变。经过母亲的操持和全家努力,一年后,家里修整了住房,条件有所改善。随着我的出生和文化大革命开始,社会和家庭一齐进入物资极度匮乏的年代。父亲要劳动,姑姑们正长身体,母亲把吃的让给父亲、叔叔和姑姑,自己吃不饱没有奶水喂养我,就用碗盛上一点米汤,在碗边摆上棉花让我吸。我的成长给家里带来了欢笑,也带来了很大的困难。由于体质弱、老生病,母亲三天两头、白天黑晚地抱着我上医院,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1968年,我大妹出生,奶奶和父母分家了,这意味着父母要从零开始,不但要愁吃的,还要愁住的。奶奶要生活,不能照看我们,母亲白天用一条手工织的棉布把我们系着背在身上出工争工分,晚上给供销社纺1。5斤棉线才睡觉。由于生活艰难,劳动强度过大,母亲一次患上了严重的胃下垂,一次患上重伤寒,差点丢了生命,后来在外婆的救济下,通过中医调理才缓过气来。母亲说这些算不了什么,她不怕也不后悔。
母亲明知儿多母苦的道理,却总想再生一个男孩让我今后有一个商量,接下来五个妹妹的出生给她带来了数不清的苦难。农忙时,让大的带小的,最小的她背在身上。早上天朦朦亮就起来割2斗田的稻谷再回家给我们做早饭,饭没下咽又忙于洗衣等家务。母亲认为只有紧凑的忙碌,才能每天挣得10分工,减少缺粮,尽量不让儿女挨饿。由于姊妹多,又很小,没有劳动力,每年还是有三、四个月缺粮。为了度过饥荒,平时做饭总在里面兑着红薯、红萝卜、南瓜和野菜,开饭时锅里的饭挑着盛给姊妹,她吃剩下的野菜——直到后来我们进了城,看见南瓜就翻胃——她吃的苦更加可想而知!农闲时,白天跑二三十里地去捡一百二三斤干柴挑回家,晚上安排好我们姊妹睡觉后,又纺线织布,将织好的布聚在一起,让父亲带到河南去卖补贴家用。为了养育我们,母亲偷偷地到外省要过饭,但在塆里从来没有叫过穷,也很少在塆里向人借吃的。当时,外婆家条件相对较好,外公、小姨和舅舅都是劳动力,不缺粮。母亲怕人笑话,没有吃的时,就在晚上和父亲一起到外婆家挑粮回来。母亲经常告诉我一句话,饭菜无论好坏只要吃饱就行,衣服无论新旧只要穿干净就行。
我从记事起就知道父亲是一个老实人,重大决策时犹豫不决,又怕跟别人说好话,办事总是母亲去求人。那是1981年夏天,一场大雨过后,河里涨水,为了让我到一所重点中学读书,母亲托人说情,在过河时被大水冲下桥去,恰遇本房大伯路过,才将她救起。然而,我没有珍惜母亲给我创造的良好读书环境,念初中时贪玩没有考上高中。快开学时,她又每天往返40余里,多次找人说情让我上了重点高中。她怕别人瞧不起,一生中做了四次房子,直到我参加了工作还在老家修建房子。让她和我们一起生活,她不愿意,说我们在城里没有房子,没有其它的经济来源,仅靠工资无法生活,还让我把我11个月大的大儿子放在家里,由她抚养、照看。她每天做事时就背在臂膀上,挑担时放在担子的另一头。儿子调皮大哭不止时,她自己打自己,从不说一句伤害孩子的话,直到儿子四岁回到城里上幼儿园。后来,再次劝她放弃种田,她又拒绝,原因还是靠一个人的工资,孩子要读书,目前没房子,她选择了和父亲一起到武汉小姨处打工,直到帮助我们筹足购房款,买了房子。第三次要她和我们一起住时,她说我们老人和年轻人住在一起不习惯,你们同事说话、开玩笑,我们在场不方便,我和你爸还是单住,有什么事我们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