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捧着手套,怔怔地发起了愣。
她想起了,高中时代,坐在芭蕉叶下,艳阳捶打在青翠的芭蕉额上,她将脑袋枕在他得肩膀上,一边埋怨他的笨拙,一边开心地教他织手套。
他认真的学着,专注而深情。
她向芭蕉借了一米阳光,艳阳为墨,将他那认真的模样一笔一画,绘在心间。
她小心地将手伸进手套里,手套已经有些小了,紧紧地包着她的手。
眼睛酸楚,却又无泪可流。
寒冬冰雪在屋外呼啸,她又找了许久,却再也没有任何手套了。
那天夜里,她没有再守着一方小小天地等待那未归的良人。
她睡在床上,想啊想,将过去一幕一幕翻来覆去地想,想他们那渐渐褪色的往年,想他们那渐渐枯萎的爱情。想他们第一次相拥的时候,想他们第一次亲吻彼此的时候,想他们第一次争吵的时候。她想了许久,却发现想不出,究竟是谁错了。
她反省着,也许是我的任性与无理吧。可是又气愤着,难道他就不能够谦让我一些。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也许只要一个道歉啊,只要跟他说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多年的爱”就可以了,可又觉着,如果他对此置之不理呢,那让我的颜面何存呢,难不成没了他就不行吗。
她没有等待他,他依然回来了。
次日清晨,她走出卧房,在客厅里的沙发上发现了熟睡的男人,一身酒气弥漫,混合着空调气的味道,令她难过地捂住了口鼻。
她为他披上一件薄被,他微微睁开眼睛,满载着浓浓倦意的目光,让她不忍面对。他看了他一眼,又波澜不惊地闭上眼,留她一人,面对着满屋的沉寂。
(四)
她不再等待,她想着,他还是会回来的。
可是渐渐地,她不再回来。
她的床上,他的味道已经散去地一丁点儿都不剩。她经常发呆,在空荡荡的家里,坐在落地窗前,看满城烟雨,不见飘絮。
他从未和她说过她的去处,于是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在乎,不可以去问。
她披上骄傲的外衣,告诉自己,无所谓了,只要他还记得,他是个有家室的人就好。
可是他最终还是忘却了。忘却了爱,忘却了责任。又或者是,选择了另外的一份爱,另外的一份责任。
他身边的人,不再是她。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她睡在沙发上听戏,听戏子清唱:“那老去红颜东逝水呦~那不归良人何处去呦~去往桃花深深处~寻那风花和雪月呀~”
第二天,她是被开门声吵醒的,她起身,见他在门前弯腰拖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苍老却冷静,冷冷地回荡在屋子里。
她听到自己说:“别脱了,咱现在就去把证儿办了。”
他没说话,却也没再继续脱鞋。她走进卧房,出来时捧着一个木匣子,他一眼就认出这匣子,这是由她设计由他做工的匣子。她说,要用独一无二的匣子,来保存他们独一无二的爱情。
办证儿的日子是个好日子,晴空万里无云,离婚办理处没有几个人,工作人员漠然地收取了证件,办理了程序。他偷偷瞅了她一眼,发觉她竟在微微的颤抖着,他抬头,她的面容依旧镇定从容。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真的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错,错在不够包容她,错在未能宠她一生一世。
那么一晃神的瞬间,工作人员已经办理好了程序。
离开时,她在前他在后。
他看她的背影,高挑的纤瘦的,比她年轻时还要瘦还要高。
他听着她的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一声一声,仿佛冷漠的心跳声。
忽然,她停住了脚步。
那一瞬间,他抬头,她回首。
爱恨一瞬间,都作水流,流啊流,流过她眼角的褶皱,流过他白去的鬓角。
他想,他们的爱,在这弹指之间,以散作飞花万千,散去在繁荣世间了。
(五)
在他上班的时候,她在家里收拾行李。翻箱倒柜地,却在床头缝隙里,翻出了一个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