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个能耐人,年轻时候跟着当兵的爷爷走东闯西,当妇女主任,管着军属大院的一帮女人孩子,又会理发,针灸。可惜解放之后一直要着归根,把爷爷从大城市拽回了小县城,过起了自在的生活,没有谋个职业,也把自己的技术都搁置下了。
奶奶抽烟,是在南方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我记得每一次心血来潮,就把奶奶的烟全部藏起来,搞得她在屋里团团转。之后奶奶便想了个办法,每次找不到烟就塞给我一块钱,我就欢天喜地把烟都交出来了。后来奶奶得了一次很严重的咽炎,二十几年的烟瘾一下子就戒掉了。
小时候我不爱吃饭,奶奶就端着碗满院子追着我喂。上育红班时我因为害怕老师天天哭,奶奶就干脆接我回家,给我买书,教我故事。上小学我装病不想去学校,只有奶奶每次都被我吓的不行。上初中时我的校服奶奶每周都会洗的特干净。高中我住校了,奶奶不知道能为我做什么,总是一句话不停地嘱咐,那时候我总是应付着说嗯嗯嗯。
大学我没有出省,报的志愿一部分是听取了她的意见。我每周给她打电话,她都长呼我的小名,扯着嗓子喊,就像小时候喊我吃饭那样。前些日子回家看望奶奶,偶然从窗子里瞥见她走路的姿态,感觉我来济南的这两年她真的是老了很多。忽然想起爷爷在世的时候和我说:我们已经活的够长了,土都埋到下巴啦。眼泪啪啪地往下掉,我害怕我等不到挣钱孝顺她,就像爷爷那样。
还记得小时候去上学我老是在路上耍赖不走,奶奶就背我走,背我上学,背我下学,就这样背了我一整个童年。现在我面前的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身体健硕的女人,她头发掉了,她眉毛白了,她一只耳朵听不清楚话了,走路也都蹒跚了,她秋末就要裹上笨重的棉袄,再也穿不起漂亮的衣服。曾经那个给我洗澡,搂我睡觉的女人,如今举手投足之间,对我这个二十好几的姑娘已经不再那么亲昵,彼此的言语之间,也似乎多了几分客套。奶奶知道我已经长成大人,我也越来越相信,童年的一切,离我更远了。
可是,那段摇晃在奶奶背上的童年,是我最深刻的回忆;那段隔代的爱,是我最无法报答的情愫。无论我将来去了哪,嫁了谁,我依旧是奶奶的姑娘,那个被奶奶背着长大的姑娘。这份深重的爱,我如今身为学生且远在他乡何以回报,只希望在奶奶的夕阳年华,我来得及牵她的手,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