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这是一个肯定句,几年之后的今天才发现它是隐藏如此之深的感叹句。
人性本定,既然选择了一个住所,便不肯轻易流动,为了他们也具体形容不出来的某种感情一生一世或几生几世生活在父辈祖辈所打拼生活过的地方,直到有一天肉体经受不起时间的催促悄悄离去,灵魂依然不舍地守望虽然贫瘠虽然丑陋的家,他们爱这里爱这里能印证他们曾经生活过的的每一个痕迹。桌上喝了半盏的茶,盆里洗了一半的衣服,窗台上枯了半死的花,厨房了切了一半的菜……一切的一切都令他们感动,都令他们眷恋。-可是有的人却不得不生生离开他们所不愿离开的家。为生计,为理想,甚至是为了一种无法言语的浪漫情结……
曾经在西藏见过一个年轻女孩在檀香的袅袅清烟中虔诚膜拜雄伟殿内慈眉善目的菩萨,怒目而视的金刚,那种虔诚完全不同于信徒,似是一个充满力量的个体对历史与文化的冷静的观摩和思考。她告诉我自己来自上海,不喜欢那个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城市的喧嚣压抑与被动才决定离开,她说自己走遍小半个中国却总是抑不住如火燃烧般想走的念头,总感觉自己是每一个城市的匆匆过客,深入不到其中,或许也是自己潜意识的害怕融入其中,怕被那些城市所同化,怕自己会因此失去愿意前进的力量任自己在陌生的地方生根发芽,怕有一天老了才残忍地发现自己一生都没有逃出城市这个无形的围城,才发现自己一生走过的地方竟是如此少的可怜……
会留在西藏吗?她对我的疑问笑而不答只是指着拉萨蓝的刺眼的上空温柔地说,看,那儿有一朵我的保护神,她会带我走到我最终将停留的地方。说这些的时候她漆黑柔软的长发迎着西藏的风轻轻扬起,像是胜利的旗帜在飞扬。我抬头看着天空宁静祥和的云彩突然就有了一种释然,所谓的理想所谓的追求就是如此吧!让青春舞动让不安分的血液沸腾,即使有一天她们垂乎老已,想嘴角也该带着幸福的微笑,因为手中握着的是她们一辈子精神的足迹。虽不完整却足够完美。
曾在火车与一个年轻画家相邻而坐。他很干净,没有所谓艺术者的颓废个性。手指间已有了厚厚的茧夹杂的还有颜料残余——他是去采风的画家却更像是独自走天涯的侠客。唯一的武器是手边的画板,唯一的财富是背囊里厚厚的画稿——那里有热烈燃烧到绚烂的天空,有笔直延伸到寂寞的铁轨,有挥动摇曳的芦苇,有厚重迷茫的落雪……
他说这就是我的世界,我是这个国度唯一的主宰。即使说这些时他的眼角带着温和腼腆的笑却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坚定与执着,那种执着似乎无关时间与地点,无关背负与世俗,赴汤蹈火,义无反顾——仅此我便愿意为他祝福为他祈祷,不要求财富与命运只愿他能永远自由的幸福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他所经过的那些地方甚至是他的家乡或许已将他遗忘,因为他是如此的模糊和不确定以致它们还未来得及完全将他记住。他笑着说我是缺乏安全感却充满野心的人,总想充实自己的国度,让她丰富真实起来,自己的青春短暂而易逝,只想趁着年轻走的更远一点,跑的更快一点……火车上空是阴霾灰暗的阴影,而他的眼神则让他的追求在这个压抑扭曲的小空间里熠熠生辉。他说我们都是流浪者,永远都不计代价只想着逃离从不愿意停驻---他说的我们指的还有他旁边的一个青涩的小女生,迷茫的眼神落寞的举止,虽然单薄却流露出对外面世界的无限憧憬---那个小女孩是十八岁那年的我,那一年的自己背上简单的行囊辞别家人便决定沿着纵横的铁轨一路向北,漂流在一场没有起点与终点的路途中。以为这就是所谓的逃离,这就是所谓的追寻,年轻画家的简短话语却令自己如梦中惊醒,原来自己只是沉醉在所谓自由的感觉却根本没有做好迎接它到来的任何准备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走,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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