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它生根发芽,是在深冬的一个早晨。
我在教室里给同学们发新本子,她走进教室,我异常快速地告诉她清点下来还差两个,还随手竖起了两根指拇。
她说:“好,你去拿吧。”
我莫名地激动,兴冲冲地跑去又跑来,然后,遭遇天翻地覆。
她抓住我递上的本子,浓黑的直眉挤到一起,若有所思地瞪着我。许久,她开口:“你说只少一个的?”
我不解其意,单纯道出:“没有,我讲的是两个,不是一个。”
她猛地把本子砸向我,“再撒谎!我听得清清楚楚,难不成会有错?”
她声色俱厉,我目瞪口呆,同学缄默不语。局促间辨白单薄,不懂向周遭的同学求证,只晓得牢牢重复“是两个”三字。而那边已忍受不住一个“死性不改”的讨厌鬼,火气愈盛,几下将我推出教室,摔上了门。
鸦雀的教室里早读照常进行。寒意凛冽的早晨,读书声比夏天的蝉鸣更加聒噪,我傻傻愣在门外,一时间,竟听不懂它们的意味。
她后来还是赶我进了教室,走回座位的过程中,我试图挺直背,不说一句话,也不掉一滴泪。
未做亏心事,安怕鬼敲门!
很可笑,下课,她却来敲门了。她似乎苦口婆心讲了很多,我从始至终沉着头,不敢动。这位老师,唇枪舌剑、口诛笔伐,向来伤人于无形。她的胡言胡语,让内向的孩子,再次给心筑起壁垒,任自卑和妒恨伸长枝蔓。
呵呵,她哪是敲门的魔鬼?她是破门而入的强盗!
谁说我对她惟命是从?谁我说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谁又能想到,一向乖巧的孩子,不写作业,不听课,趴在课桌上煎熬地度过了余下的一百多天……
小学毕业,妈妈领回了我的毕业证书和成绩册。我把它们揉烂后扔进角落。有一天却是想起什么,翻箱倒柜寻出它们,从五年级第一本开始,颤巍巍地翻到最后一页,熟悉的蓝色墨水,刚健字迹跃入眼帘——
第一句评语,她褒扬一个新学生的学习能力,也鼓励她加油探索学习的乐趣;
第二句留言,她打趣那个学生,作为未来一个红透大江南北的作家,先留下签名。
第三句,是最后的祝福,她说,你是否需要学会更自我一些,更快乐一些?何必在乎我的眼光,执着他人的看法?张开翅膀,迎风而立,闻到翱翔的味道了吗……
时光剪影斑驳,投射出断断续续的心酸往事,松开眼,泪水盈睫。高二的我,终于不再问不堪回首的记忆欠下我多少,不再拉扯扎在童年的刺。如今,我有一群能够彼此嬉笑交心的朋友,认识二十几位亦师亦友的长者,他们在我心里种下了自信和开朗。也许,我可以等待,有一天,善良幸福覆盖掉年幼的丑陋。经历和时间是伤药,记得的,都是当时年纪小,或许某天蓦然回首,内向的女孩依旧专注地聆听,痴痴地笑。
我的雨季流逝,是一滴泪,落在纸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