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一个无眠夜。我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房间正中央是我的大号双人床,紧紧挨着书桌;书桌上是电脑,电脑屏幕显示得是我写的关于梦的故事。
我转了转头,把瞳孔对着屏幕,那一段字我已经改了十几遍,还是没接下去,我不知道如何接下去。我想起了我的第一篇日记,记载着我做过得最美的梦——一个关于明黄和粉色天空、五彩云字母、ABC歌的梦。我又想起了所有在我梦里出现过的人——不知哪里来的陌生人,从没说过话的同学,从没见过的网友,我喜欢和在意的人们。他们出现在怪异的地点,或喜、或悲、或面无表情。他们说着毫无意义的词语,却做颇有内涵的事情,能让我思考一整天。
这些梦是“生命”给我的礼物,是“感觉”给我的符号,可是我从来无法正确读取它们。只有在事情发生之后,我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我只是明白了事情如此发生又如此结尾,却无法续写接下来的事。我坐起来,改了页面背景,把单调的白色改成我收藏已久的黑色图片,上面印着由深灰渐变到黑的花藤。
我想把故事写完,却没有素材。
于是我翻箱倒柜找出封尘已久的日记本,翻开第一页,想重读第一篇日记的稚嫩笔迹和简单记述,却惊讶的发现不是我那彩色的梦。那一篇记载的是谎言,是一个五、六年级的小学生初次对异性有了轻微的好感,却开始学会以欺骗自己的方式来维护自尊的证据。翻到第二篇,看到得是对第一篇谎言的疑惑。然而在日记的结尾,那个小学生再一次、更为坚定的否定了真实,为了维护奇怪的自尊。第三篇,同样的内容;第四篇,同样的语调;第五、第六……我已经失去兴趣了。我要找的是引导我开始探索梦境世界的梦,可是整个日记本都没有。
我失望了,把日记随便撇在角落里。回到书桌前,电脑已经休眠了。至少那个梦还刻在我的脑海里,我安慰自己道。于是深吸一口气,写下第一句:我站在那明黄揉着粉色的天空下,莹绿、血红、亮紫、宝石蓝的彩云字母排着队,从我面前跳着踢踏舞经过,而A-B-C-D-E-F-G作为背景音乐,环绕着整个梦境世界。
其实要说“世界”,它太小了。小到一次只能容纳五个字母,小到只有一间卧室,小到我只能趴在窗台上看。这么小一个世界,只住了我一个人,向往着绚丽天空的背后。说这个世界不孤单那是骗人的,但要与纷繁复杂的现世相比,我宁愿呆在那个简单、纯净的虚幻里。
高中后的梦里,出现过一群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狂飙的小学生,他们在雨中永远背对着我。我追随他们,想要确认他们是不是代表我过去的生活。他们站在天际线上,那里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的终点。于是我在小世界里,划分出一块雨天给这群小学生。他们在湿淋淋的柏油马路上,永远背对着我疯狂飙车,不会感到累,也永远不会停。
这个世界需要夜晚吗,需要阴天吗?我想不需要,他们让人太孤寂。雨滋润万物,阳光普照众生。埃及公主为我祈祷,黑发女巫为我占卜。这世界虽小,却像哆啦A梦的口袋,怎么也填不满。这就足够了。
我敲完最后一个字,已是清晨了。保存完发送,发表到我的日志。这时他来了信息:“刚睡醒就看见你在线,起的好早啊。”我露出难得的温柔笑容,给他回复。
成长的路上有了他的陪伴,过去的梦也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