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打来电话相约一起去领通知书时，周明月正在长城当好汉，嬉笑着聊了几句，周明月听到一向活泼大咧的张清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轻轻地说“我们，就这样毕业了吗？”长城的风呼呼地吹，广袤的天地里，人流如织，周明月觉得自己很小很小变成了一个点。
周明月是最后一个去领通知书的，不出所料，蒋文考到北京一所知名大学，而她发挥一般，也去了江南一所极好的学校，不算遗憾。班主任看着她慈爱地笑“你啊，是班里变化最大的学生了，以后也要继续努力！”她笑笑，眼泪就涌了出来，原来那么舍不得。从老师宿舍出来，一个人在校园里转，很久没回来，或者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傍晚的天空被晚霞映得暗红，她走到水池前停下，一朵朵睡莲在池水里娇艳地盛开，粉红，青绿，浅黄，美得清新雅致，连空气都沾染暗香。水池中屹立着几座假山，假山上分布大大小小的孔洞，其中一个洞里藏着周明月的秘密，那是一条围巾包着的一张卡片。
晚自习，高一年级的办公室里，周明月和张清站在亮得惨白的灯光下，等着坐在对面，表情严厉的班主任的训斥。班主任声音里很是不满“开学才一天，你们就违反校规私自出校，还有没有纪律性了。”“你们是怎么想的？是来学习的吗？学校是茶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周明月既委屈又难过，怯怯地刚要开口，“嘭”办公室的门被重重推开打在墙上，一个中年男子领着一个男生走了进来，那男子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把手上的书上下舞动“你给我进来，好好地反省一下”。班主任探头问道“李老师，怎么了？”那李老师这才看见一班的班主任，压抑住几分气愤“王老师，你不知道，我们班这个，秦川，开学第一天就把高二的打得鼻青脸肿！”周明月好奇地拿眼瞄了过去，李老师口里的秦川，板寸头，蓝T恤，破洞牛仔裤，脸上是满不在乎的桀骜不驯，眼里还有淡淡的得意的笑。口里毫不示弱“老师，那个高二的不相信我学过武术，所以我就练给他看看呗。”班主任许是想到自己班这点事比起来真就不是什么事了，语气也和缓了许多，知道她俩出去是买药，教育几句就让她俩回班。周明月关办公室门时，秦川刚好望过来，她便停了动作，呆呆地，秦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于是，周明月比全年级其他人都先认识，不，见到了秦川。
酷暑炎炎，军训也开始了，秦川所在的班级挨着周明月的班，他个子高，动作潇洒有力，极受教官喜欢，常常点名做示范。周明月也不示弱，队伍里时不时听见她的名字“周明月，站直了，别歪，怎么还歪啊。”“周明月，怎么跟没吃饭一样，用点心。”“周明月，……”“周明月，军训汇演要到了，努力啊。”直把她羞得，晒黑的脸上也透出红来。中午，她和张清走在林荫道上，后面传来粗犷的喊声“周明月”，周明月转过身，秦川两手插到裤兜，旁边一个黑黑的男生看着她，喊她的正是那个又黑又壮的男生。她脸微微发红，还没开口，那男生拿着腔调“站直了，别歪，还歪！”经过的人都笑着看他们，张清插着腰大声喊“关你什么事啊！神经病！”秦川笑着并没说话。她看着秦川，脸直红到耳根，忙拉了张清落荒而逃。
每个学校都有一部分同学，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参加军训，蒋文就是其中一个。军训后周明月见到了蒋文，她曾经好奇过，在这个市重点里，能考第一名的会是什么样，啤酒底一样的眼镜，模样呆滞害羞，却绝没想过会是蒋文这样。个子高挑，黑发及肩，皮肤白皙，两个甜甜酒窝，虽带着眼镜，却更衬得清丽温婉。周明月觉得自己被比得连渣都不剩了。
圣诞节，同学间互送贺卡，校门外小店里人潮拥挤，周明月挤在角落里，挑选卡片。一个高大的身影撞过来，她捂着胳膊看过去，秦川赫然站在身旁，抱歉地笑笑。她打量过去，秦川手里有一张粉色卡片，露出一角心形，精致美丽。晚自习时大家都没心思上课，教室里乱作一团，到处闹哄哄。周明月心绪不宁，想出去透透气，经过前排，一张粉色卡片在蒋文桌上敞开犹如停驻的蝴蝶，她放慢脚步，落款上“秦川”两个字令她心里发酸。从此失了魂，浑浑噩噩地将日子过下去，上课，下课，考试，作业，排名，挨老妈的批，一切还是那样，只是偶尔孤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