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拖着劳累一天的身子骑车回家。锁好车子后打算去买几个包子作为晚饭。当我走到小区门口时看见一位老奶奶正扒着一个比她身子还要高大的垃圾桶,正在从桶里翻找着东西。这位老人确实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在北京这样的城市,靠捡垃圾为生的人我一天会见到好多,但基本上都是40-50的人,他们会动作很麻利的翻找垃圾桶后,得到想要的东西立刻寻找下一目标。但从这位老人缓慢的动作,我能够推断出她已经60岁往上了。
我走到老人的身边,为了不引起老人的注意,我只是假装熄灭烟头,停顿了一会儿。也就是这一会儿的时间,我仔细注意了这位老人。老人身高大概150多些,有些驼背,我相信她年轻的时候身高会在163左右。老人留着齐肩的短发,头发花白略有些凌乱,穿着一件土灰色的很破旧的西服式工装,我记得那种工装的款式在90年代初妈妈单位的照片里见过。并且一看就知道那衣服并不合她的身体,想必是谁不需要的衣服送给老人的吧。她手里拿着一个蓝色购物袋,从袋口露出来了几个饮料瓶的瓶口和一叠夹着彩色广告页的报纸。正吃力的踮起脚在垃圾桶里翻找着,小区门口的那几个大垃圾桶对于我的身高来说并不算高,但对于眼前这位老人来讲,垃圾桶的高度能到老人的肩膀。
短暂的一瞬间过去之后我已经离开老人3米左右。但在一秒钟之后我又走了回去站在这位老人身边。我想若不是生活所迫,我相信没有哪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愿意在垃圾桶里捡日子过。而在北京这样灯红酒绿的大城市,作为一个已经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她们在这个城市中却生活的如此艰难。
可能从小时候开始老爸老妈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好人,可能我真的相信因果报应,可能我相信人需要积累殷德,可能我相信诸葛孔明的“勿以善小而不为”。每当我看到这样的人,哪怕我身上只有一分钱,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递给他们,虽然我过的并不算好,但是和他们相比起码我还有饭吃,还有心情去到处走走。北京的乞丐很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其实我也分不清。在地铁的通道外,在过街天桥下如果我遇见哪些抱着孩子的妇女,或者身边躺着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的磕头乞讨者,我从不会对其施舍。但是如果有卖艺的盲人或者沧桑的老人,我会要不犹豫的将我口袋里的零钱一并统统给他。因为那些盲艺人他们虽然眼睛已经看不到美丽的阳光,但他们仍然靠自己的劳动为自己争取生活。那些已经饱经沧桑的老人虽然他们可能被子女遗弃,他们可能曾经年轻时时刁蛮或者不学无术。但当一个人老去的时候,他一生所做过的事儿都将被重新判定。他毕竟是一个老人,他毕竟经历了我们所没有经历的一生。
我来到了老人的身边,我在想我是否应该塞给她点钱,我是否应该帮她从高大的垃圾桶中找到她想要的东西。但是我最终放弃了这两个想法,因为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把她当成了一个乞讨者,我不想让她成为一个“被施舍”的人。我相信,像她这养的年纪她可以去地铁中,去通道里乞讨,但她没有,她仍然在靠自己的努力,在靠自己的劳动在这样的一个城市中艰难的生活。我站在老人身边摘下口罩:“老奶奶,您要啤酒瓶吗。我家里有几个啤酒瓶,放在家里我觉得碍事儿,您要是要的话我给您拿下来。”老人抬起了头看着我,这时我看到她的面容,比我刚刚猜想的更要老很多,应该已经年过古稀,略黑的脸上布满皱纹。在她望着我那一刹那我看到了她的眼睛,那种久违的眼神,能够将你的心刺痛的眼神。我已经不记得在何时何地看过那样的双眼:眼圈略微有些风吹的红肿,眼中仿佛始终有着泪水,眼睛并不清澈反而有些模糊,我相信她应该有些白内障,因为当我看她的眼睛时那种浑浊是我用语言无法形容的。
老人听到我话,缓慢的转过身。她那缓慢的而小心的动作让我想起了已经在88岁过世的姥姥,我更加坚信她的年龄是在75岁以上。她转过身,用外地的口音对我说:“小伙子,什么瓶子啊,在哪儿?”一边说一边用手挡在侧向我的耳朵旁,仿佛听得很吃力。我告诉她是啤酒瓶,在楼上,如果她需要我可以取下来给她。她听过之后笑着对我说: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上班上了一天了,肯定挺累的,谢谢你了小伙子,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告诉她家就在楼上,而且很快就能拿下来时。她又笑着对我说:小伙子谢谢你,我不是经常来这边的,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也就能拿点塑料瓶废纸什么的,啤酒瓶我拿不动的……你肯定是刚下班,好好回去休息吧,谢谢你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但这样的一位老人,这样的浑浊的眼神,真的刺痛了我的心。我帮老人把垃圾箱从铁架子上搬了下来,这样能稍微低一点。我对她说:老人家,那您就在这挑吧,挑完之后您也不用管这个垃圾箱,我去买包子回来时候我会把她摆好的。她连连的道谢,但她越是道谢我心里越是不舒服。一个足可以让我叫声奶奶的老人,却还在为生活劳累……之后的,我真的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