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说她要离开了。
我站在门口,等待她的出现,“离开”是一个寂寞的词,我的心里纠集着惆怅与不舍。
我倚在门框上,木板漆着鲜明的红色,夸张而幼稚,木门上贴着大大小小的卡通画。在我齐肩的位置下,是深深浅浅的划根,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XX看XX月X日我的身高139Li米——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奶奶教我 ,一笔一画地刻下的字。记得那时的奶奶笑起来脸上有像菊花一样的皱纹,像湖面泛起温柔的涟漪。这扇从过去走来的门,如此忠实地为我记录了一切。
风儿拂过我额前的刘海,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停在我的前面,它一身洁白的羽翼,尾巴却有俏皮的一抹黑色。它安静的看着我,眼睛里有期待的喜悦。我望着它,它的眼神纯净得像清晨的阳光——好像什么时候见过,我企图拼接脑海里细碎的回忆,像电影的画面掠过,然而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那小小的鸟儿眼里燃尽急切,只留下冰凉的忧伤,它意味深长地望我一眼,展翅飞起,落在她的肩头,原来她早到了。
“等了很久了吧?”她摸摸刘海,鼻尖上有细密的汗珠“我在整理包裹。”她指指身后的行李。
“要走了吗?”我拉着衣角,掩饰语气里的失落。
“是啊,要去很远的地方呢!”她的手指划向远方,然而那是我看不见的世界。
很远的地方吗?她终究要走的,我无奈地笑笑,从我记事起,她便是我的世界里的唯一房客,她说每个孩子的心里都住着一个精灵,她是上帝派给我的安琪儿,可以帮我擦眼泪,可以给我一个暖暖的怀抱,可以跟我一起长大,是啊,她陪伴了13年,跟我一起长高,跟我穿一样可爱的泡泡裙子,可是后来,那条漂亮的小裙子我再也穿不下了,我的身体像吮足了水的春笋,呼呼地往上窜,然而她像不会长大的洋娃娃,那条裙子穿在她的身上总是合身而俏皮。她说她不会长大,因为她是精灵,她是我的童年,童年是不会长大的,可我想,她并不想长大,她是想奶奶门前那株我种下的小桃树了。
那株桃树是竹青哥哥送我的,竹青哥哥总能我我带来很多甜蜜的惊喜,记得那时的哥哥也是清瘦的少年,但是脸上透着健康的红晕,他的手指很长,笑起来像干净的阳光,他送给我这棵树那年,他10岁,我5岁。
“是棵不错的桃树呢,我从后山挖的。”
“可以结出很大的仙桃吗?像孙悟空吃的一样的?”
“嗯,如果你每天给它浇水的话,应该可以吧。”
于是,我把桃树种在家门前,很虔诚地企盼秋天的收获。
当枝丫上绽放出第三片嫩芽时,那朵绿色的花正好开在我的额头前,我欢快地大叫,把这个快乐的消息告诉她,告诉哥哥,告诉学校里的所有朋友,许诺今年秋天请他们每人吃一个大大的水蜜桃,我夸张地比画着,用力的嗅着淡淡的空气,仿佛已经有漫溢的桃香。她咯咯的笑,哥哥宠溺的揉着我的碎发。
然而我没有等到那个秋天,在桃子长到与我一样高时,我牵着从陌生的城市来的陌生的父母离开我的奶奶,离开我的小庄园,离开还未结果的桃树。
从此她便不愿长大,固执地停留在可从摸桃树枝丫的高度。
“今年秋天那株桃树应该可以结果了吧?”她冷不丁地发问。
“嗯”我笑笑,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总能看透我在想什么。
“可以明天再走,陪我过完最后一个六一”
“最后一个六一了呢!过了今天,你就不再是小孩子了,可是车票就在今天,我一定得走了。”
“车票,不可以退吗?”我不愿放弃。
“不可以的,”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认真。“每一个被派遣到人间的精灵都会得到两张车票,一张到人间的车票,一张……。”
“一张回去的吧?”我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