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回家,还不及进门,遥遥地就望见院子里那两树皑皑的梨花,星星点点地缀在枝头上,在这萧条的晚秋时节格外惹眼。我心里一阵欢喜,却又禁不住犹疑起来:梨花不是春天才开的么?怎么暑假才刚吃完了梨,如今又开上梨花了呢?
后来走近了看,才确信真的是梨花开了。只见如雪的花朵一簇簇倚在梨树上,掩映在层层绿黄色的叶子之间,纱裙一样的花瓣轻盈而洁白,甚是可爱。梨花有完全盛开的,也还有幼嫩的花骨朵,稀稀疏疏地开在这寂寞的庭院里,竟还引来了两只小小的蜜蜂。我不禁莞尔笑了,这是多么诗意的画面呢。
是呀,这莹洁素雅的花朵,自古就是文人墨客所钟爱之物。或用于写景,或借以抒情,或以之喻人,诗歌散文中从来都不乏她泠泠的身影。在记忆中,最喜欢的便是晏殊的那句“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然而这眼前,却只有这梨花院落,淡淡风。想到这里我忽然竟来了兴致,心想若是再能有一湖秋水,一方青石或是一把秋千,一卷书经,一盏清茗,那该是多么诗意的光景。
在我家这样简陋的农家院落里,秋水青石自然是不能够的了。最后我只好矫情地给自己泡了一杯热茶,拿着书拖了一把藤椅来到梨树下。虽然硬件设施离想象中的差得比较遥远,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在梨花之下看书确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微风醺醺地吹着,不徐不疾;暖阳煦煦地照着,若即若离。花香阵阵,鸟语啾啾。时而还会有小小的梨花花瓣飘落下来,心头也随之流淌过一阵微微的馨香。仰起脸,阖上眼,用心去想象这周围的一切美好,我感觉自己简直如入仙境。
忽然,妈妈的声音将我从这妙不可言的世界中拉了回来:“困了不回床上睡,你拖个椅子跑到地里去睡。那好端端的椅子你把它拖到那里,一会儿回来椅子腿儿上全是泥。再说这秋天凉着呢,你别在那儿睡感冒了。”
“我喜欢这儿。这儿的梨花儿开得好美啊。”我转个身趴在椅背上,懒懒地跟妈妈说道。
“这美是美了,可是你明年再想吃自家结出的梨,可没多少了。”
“不会吧,”我愕然地抬起头,“可是为什么呢?”
“梨花本来是开在春天的。她如今开在了秋天,是因为今年的秋季先是骤寒,这些天又回暖,感觉像是春天,梨树便认错了季节开了花。但开花是一件很费养分的事,她们今秋开过了的明天春天就不会再开,那明年梨树挂果就会减少。所以这梨花开得美是美,但可惜开错了时间。”
妈妈的一席话让我陷入了沉思,这花开得美是美,但可惜开错了时间……就好像,早恋吗?
早恋——曾几何时,这对于我也是多么敏感的一个词。都经历过那样的岁月吧,那些十几岁的似锦年华,泼墨在操场里追逐着足球奔扬而去的背影,剩下梧桐下和着树影斑驳了的等待,漫上被蔷薇包围着的石板路,沉淀成这如梨花一样美好的笑靥,变成回忆。多少悲欢离合,几许伤春悲秋,最终都湮没在这荏苒似箭的光阴里,青葱如歌,红蔻若画,还未来得及仔细品味,却转瞬已逝。
早恋,顾名思义,就是过早的恋爱,就好像,这开得过早的花。记得在上中学的时候,父母可谓是神经紧张。多少次谆谆告诫多少次旁敲侧击,矛头直指一个:禁止早恋。一次二十分钟的晚归,一通男生打来的电话,一封书中的信笺,一段青春期莫名的低落,都会变成他们捕风捉影的证据,令他们瞬间汗毛倒竖。早恋会耽搁学习,会妨害未来,早恋百害而无一利,早恋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可谓是我成长过程中的紧箍咒,我对它们实在太熟悉了。似乎早恋就好像,这不会有结果的梨花。
可怜那些在大自然的照耀下明媚萌芽的青春,在“早恋”这个被社会赋予了沉重责任的贬义词压迫之下,悄无声息地就被转化成了疲惫和桎梏,只好架起眼镜来埋头于如山的课本之间,对这被多少人艳羡不来的青春视而不见,任其暗淡失华并且一去不返,无论之后是怎样怀念怎样的追悔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