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的故事是我上大学时听来的,教我们心理学的老师跟二丫的小弟是发小,听他讲二丫的故事时,我仿佛穿越千里,来到了寒风呼啸的陕北农村。
二丫生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大约是一九五七年的样子。乌黑的眸子,小巧的鼻子,丰润如樱桃的嘴唇,皮肤白皙,双颊飞着两朵红云,美丽娴静,身材娇小,穿蓝布碎花衣裳的时候活像陕北民俗画中走出来的女子。跟那个年代大部分的陕北农村姑娘一样,没念过书,剪窗花做女红却是一把好手。
二丫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两个弟弟。由于大姐有些呆傻,两个弟弟中,一个智商也低,小弟年纪还小,父母就把改变贫寒家境的希望都寄托在二丫身上。你可能要问了,一个没念过书的小姑娘如何担当得起改变家境的重任?且听我慢慢说与你听。
在那个年代的农村,女孩子念书的少,有正式工作的女孩子更少,女孩唯一能给娘家赚的称得上是一笔财产的机会就是出嫁,因为出嫁时,男方会出彩礼。八十年代初陕北农村的彩礼,一般是“三个六”或“三个八”,这“三个六”便是六百块钱,六件嫁妆,六头羊。普通人家的男子娶亲彩礼数是“三个六”,若是因家庭贫困、男子身材相貌不佳等原因不容易讨媳妇的便要出“三个八”,也就是八百块钱,八件嫁妆,八头羊。
可能是怕被二丫的家庭拖累,直到二十四岁这一年才有人来二丫家提亲。不过这次提亲意义非凡,因为对方是县城里的人。一个县城的人来农村提亲,还是来家庭情况如此特殊的女孩儿家里提亲那可是村里的爆炸性新闻。全村人都来询问对方是什么样儿的人物,李家打算要男方多少彩礼。二丫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不善言辞,拿不出什么主意,就请来村里主事的张伯商量。张伯帮老李夫妇分析了一下,这是来之不易的机会,为改变李家贫困的现状,最重要的是为二丫的大姐和弟弟攒足今后生活的费用,不如就多要一些彩礼。然后张伯说了个数,六千八。就算男方家“还价”,起码也能拿到三千多吧,这也已经是很大的数目了。
考虑当时陕北农村的彩礼“行情”,六千八可谓“天价”,就在村里人暗地嘲讽李家人痴心妄想的时候,来提亲的人竟然一口答应这个彩礼数目。这让所有人都惊疑重重,不相信对方在身体健康、家庭状况良好的情况下出这个巨额彩礼娶一位从未谋面的穷苦姑娘。难道有什么隐情?谁也不知道,谁也不好意思问。
一门亲事让李家一下子成了村里的富户,人人都说二丫有福气,遇上了这么好的男人。老李夫妇不善言谈,只是出来进去的,多了笑颜。过了段日子,二丫就穿上红棉袄、棉裤,带上红珠花,嫁到了县城。
新婚的日子是甜蜜的,二丫自己都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血气方刚的伟岸男子,丈夫家境不错,公公婆婆也都和蔼,她自是欢乐幸福地当起了贤惠的新媳妇。对丈夫,她是心存感激的,因为他就是拯救她全家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救星。
只可惜好景不长,婚后半个月的一天,丈夫很晚还没回家,二丫心中着急却又不敢出去找,毕竟初为人妇,大半夜出门总是不大好的。她心急如焚地坐在炕上熬了一夜,好不容易盼到天亮,丈夫这才回来,进屋之后自顾自地躺炕上睡了起来。二丫想问问丈夫昨晚去了哪里,可见丈夫睡的香又不敢叫醒。这事过了几天,丈夫又没有回家过夜,之后越来越频繁,甚至一连几天不着家,而且回来不是倒头就睡就是责骂甚至殴打二丫。二丫没念过书,更是不懂法律。被丈夫殴打的时候也不敢出声,怕被邻居听见了丢人。被丈夫打急了就想回家躲几天,又怕自己前脚走,丈夫后脚跟去闹腾,而且,离开丈夫,她要怎么活呢?
又一次被丈夫打得鼻青脸肿后,二丫正在收拾丈夫发泄后的残局,突然有几个人闯进家里骂着要丈夫出来还债,二丫这才知道原来丈夫不回家是去赌博了,就是再富裕的家也经不住赌啊!好不容易哭着劝退了要赌债的人之后,她草草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匆匆赶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