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幽潺潺的流水一岸,有着我的一家客栈:养雅居。客栈内的木柱上挂着个匾牌,名曰:莫谈国事。这里是古镇名城,游人如织,我这里招待的也就多了些闲情逸致之人了。每日接触不同的人,听着不同的方言讲着各种妙趣横生的故事是我最得意的收入。没有世俗的私利纠争,也找不到谄媚和迎合,这些只会玷污我干净的门面和纯粹大自然的东西在进门的那一刻已经被隔绝在了门外,隔绝在世俗人的世界中了。
我的生意倒是清闲自在,每日早上打扫完桌椅之后就开门迎客,给客人准备的也是内人所烧的家常便饭,都是从我父亲那里学来的手艺,清爽可口,干净卫生。准备好早饭之后便与客人闲聊,讲着自己耳闻目睹的奇闻怪事,听着各位客官南来北往时的经历,众人随意坐站,你来我往,好不爽快。老舍先生在写《茶馆》时说过,茶馆就是个小社会,诚然,我的客栈也该是如此了。中午和下午,客人大都在游玩赏景,我也就不便打扰,只是自己泡壶小茶,随意春芳歇云云。晚上可是我们互相交流的好机会了,大多数的知己挚友关系也是在这个时候找寻到的。大家或将自己近时之作拿出来给大家分享,或是现场尽兴,有时大家也会让我这个掌柜的做些文章字画给大家,于是便有了鄙人的几首小诗和几幅字画了,实属献丑。不过礼尚往来,倒也换得几份宝贝,至今珍藏,算是万幸。
晴天的时候,在忙完客人之后,就到阁楼上和后院里伺候我的花花草草。我这个人偏爱花草,但不喜欢鸟鱼等活物。花草偏静态,在无言当中可以领略到万千智慧,与之交流是心与心之间的交流,无声无息也就无所拘束,可以天马行空。而且花草也干净,无论是活着还是最后归于尘土,都是给人一种自然清新的感觉。花草的根系是植于泥土的,比我们人类更亲近于大地之母,所以当我们凑近用鼻子一嗅也满是泥土的芬芳——母亲的奶香味。花草的生、长皆出之于泥土,死后也重归于泥土,毫无保留,无痕无迹。生也雍容,死亦淡雅。
晴日的小镇显得干净利落,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蓝白分明,互相映衬。小镇的建筑多是灰色土砖,显得阴郁而安静。早上这里显得有些嘈杂,因为现在正值农忙时令,每家每户的农人们早早的就下地了,下地的多是老人,赶着一头老牛,守着自己的两亩薄田,他们总说吃不惯外地的粮食,而我看到的却多是他们对于自己平静生活被打乱的无奈和不满。当日落时,余晖便洒向小镇的每一块砖瓦、每一寸泥田,顺着老牛抽打蚊蝇的尾巴溜进了农人的花梨木制的椅子上。晚饭是农人们真正能填饱肚子的时候,早晨早早的就下地了,午饭也是草草了事,只有到了晚上,才肯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解开湿透的衣襟放肆地沉沉地睡去,只等着自己的婆娘做好了饭菜、温好了酒,让孩娃子们反复叫上几遍,才肯像大功臣似的磨蹭到饭桌前,而这时妇女们也多是小心伺候着,谁都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男人真是在外面拼了命地干,受尽了暴晒和劳累。
相比晴日的小镇,我更偏于雨中的它。雨天的小镇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坐在椅子上听雨滴到江水中、石板上砸开的声音,一切显得很静谧很安详。
等到下雨天,是适宜出去小转的。无需带伞,一则江南的雨丝丝密密像是少女的缠绵情话,二则江南小镇的屋房还大多保留了门前留出道路、屋檐往前大幅延伸的古老传统,这与广州一带颇为相似,一个原因是这一带都是多雨地带,第二个我想便是这样做更显出人情味,为众人所认同和仿效。小镇上大都铺就的是青青的石砖,在道路两侧的石砖上多有青苔,可见这里的湿润程度了。人走在石砖上面清脆作响,下雨的时候便更多了几分诗意了:人走在上面抬起脚的时候,鞋子与石板之间连接的雨水,将断未断,藕断丝连,潮潮的,黏黏的,两者缠缠绵绵、难舍难分、情深意重!走廊的屋檐下都有可供坐下休息的凳子,坐在上面,望着如丝绸般柔滑湿润的江水,闭眼闻一下湿湿的空气,你不知道有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