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冬的那一刻,雪花带着清丽高古的身姿来到花圃这个小而美丽的城市。
花圃的东面是一条河流,很温柔却已经承载了多少离人的泪水和孤独的灵魂。河流的旁边有一片草地,跟随河流延伸了好久好久,夏天的时候可以躺在这里看星星,只是现在早已狼藉不堪。草地的旁边曾经还有一片树林,最喜欢的就是湮没模糊的背影。林子里有一座美丽的桥,叫开心桥。现在林子没了。人们习惯站在开心桥上流泪。
花圃的西面是一座山,并不高但足以看到声色犬马的城市,多少痴男怨女喜欢在午夜攀上去然后对着灯火辉煌的城市叫喊他们可怜的海誓山盟,然后坐在山顶一晚上瑟瑟发抖。
花圃是个浪漫的城市,浪漫得让人在他以后的生命中,每个如水的夜都会有莫名的伤涌上心头。浪漫是伤,暗自躲藏。
你若是问为何如此美丽却有这么多的泪水,我要说因为美丽。
美丽的城市总有糜烂的人生。
这一刻深冬,茫茫白雪覆盖了草地,棉花糖裹着厚厚的常青,还有那一抖动就飘落迭重雪花的树枝,西面的山早已被埋葬。雪花可以埋葬一切,包括那些曾经的美好。人们说雪花有记忆,融成水又被冻成雪后还记得前世的事物,那么那朵曾经对林子许诺的雪花该怎样埋藏它的忧伤?
二
枫也曾经对这树林许诺了,许他过尽千帆后的重逢。如今也无处承诺了吧。
多少年后的今天,才发现物是人非是多么残忍的词。面对又一次的雪花飘零,身边却少了身影,而自己再也回不到当年。如今早已和她相忘于江湖,那个曾经在校园翩翩而来的青涩初恋也早已投入了枫的好朋友子琳的怀抱吧,此刻在看雪吗?她一直都那么喜欢雪,她说雪那样白,像天使一样可以埋藏忧伤。现在她一定带着甜美的笑,就像天空的那轮夕阳。
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阳光温热,空气静好。在初夏的梧桐下,知了的叫声在鼓动萌生的年华,一切都那么小心翼翼,包括假装不在乎却又凌乱的脚步。身体的血液也在小心的流淌,怕一不小心败露心底的流砂。小心翼翼的,却也在亿万分之一秒的瞬间捕捉了懵懂的韶华。让头顶那些飘飞的云朵带来一个又一个关于爱的故事,让那些骨气高翔的飞鸟都投以温柔的目光。薰衣草热烈的开放,郁金香奋力的拔节。月光轻柔,荷花幽香。
那个初冬,雪花翩跹而至,那片草地洁白如初,那座开心桥承载两个美好的年华。枫和菲在雪地留下两串彼此随行的脚印。菲说:“你看,夕阳好美丽”。枫说:“是啊,一切都这么美丽”。他们说到寒风,说到落叶,说到那些来去自由的季节,只是留心的,不说出那个字。原来所有的天空、月光、韶华,都只是那个没有舍得说出来的字。然而在那座山上,这个字却轰动了两个年轻人所有的青春。
初春的时候,天空会有飘动的飞絮,河水会静静的流淌,柳絮在轻轻的飞扬,河边的白鹤会惹得水波荡漾,而草地上的枫和菲相拥着静静的仰望着天空一方……
光线在星际穿梭,偏又折射到暗处的角落。为何不能有长久波平如镜的湖面,倒映这长久的剧情?
枫一直不知道其实子琳看菲的眼神比他更加温柔。于是,那天的柳絮落了一地,像是散落的忧伤。那天河水冲走了枫的泪滴,带进海洋。天空兀地暗淡下来,整个城市沦在了模糊的世界。飞鸟划过,白云远去,全都不见。
没有缘故的,桃红黯淡,年轻的心就这样突兀的败落一地。菲那远去的背影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偏偏又有面目可憎的使者留下面目可憎的记忆,飞鸟的忧伤逃到北极的北面,所有的白云向着更高更远处流浪。
菲和子琳一起看日出了,在那个枫和菲曾经说出爱的地方。那一刻枫知道整个国度的薰衣草霎时不见。
三
世间的感情,原来只是一份陪伴。你爱我,不如说是爱自己。
多年后枫又回到了最初说爱的地方,手里是菲和子琳的结婚请帖,照片中的笑容那样灿烂,一如盛夏的阳光洒在泊油路上,热浪逼人。那片草地早已狼藉不堪,那片树林早已消失不见,只有那座开心桥,依然是当年模样。只是那些说过的话和那些相随的印记早已湮没在了地平线以下不再出现,那忧伤的心头也已经开满了瘦弱的鸢尾。大雪再次纷飞,该死的雪又覆盖整片大地,一如当年的景色,如果枫的眼睛湿润了,那是因为寒风太过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