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的梧桐树伴她长了十九年,她竟然不知,梧桐树是先开花,再长叶。
初见朱时,青春正热闹,时光正美好,她就似那含苞的梧桐,常常都有仰观者。明是观者之一,她已习惯了他每天的注目礼,那目光熟悉得就像校园里每天都要升起的旗帜一样,惯常的共存。
彼时年少的心,正如火如荼沦陷在金大侠的神雕射雕天龙七剑笑傲江湖里,钟爱一袭白衣裙裾飘飘,欣赏一诺千金重义忘利,觉得身边的男生都是兄弟,极不屑儿女情长。锦那时是细心男儿,常常,嘘寒问暖,鞍前马后,但事过经年,她觉得锦做过的最好的事就是带来了朱,在那最好的时光里。
永远记得那一个冬日阳光的午后,刚致家门,妈妈喊:你同学等你好久了。屋里俩人跑出来,站在屋外的梧桐树下,阳光洒在青春的脸上,一个是熟得象门前树的锦娃子,另一个呢?“来,介绍一下,这是朱,才子,他可是x中的状元喔……”“切,这小子,说这干嘛”朱敲他,一脸的不羁,有些酷酷的,眼睛里却有一丝笑意,一直映到她的心里去,只是当时哪曾察觉呢,那是很多年后那深眸里的一抹笑容怎么也忘不掉后的后知后觉。“牛是我兄弟!”他说。顿时就亲近一大截啊,牛是一个比男生还男生的女生,与她自是厮混数载气味相投同练太极八卦乾坤大挪移的人。心头暗笑:什么事啊,一猪(朱)一牛,猿粪!她暗笑,不过觉得朱还是很有一种侠客气浪子味,一见如故。
于是乎在那样一个寒假,呼牛唤猪,同去爬山游逛笑谈江湖,同爱“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同享路边烧烤街边辣粉,共同畅想华山论剑倚天屠龙白马啸西风……她并未察觉,那时俏丽的她与豪放的他并肩而行已然就是金翁笔下的一幅侠骨柔情的画面。直到后来的一个又一个寒暑假,大家的相见已像每年都要过年一样的必然,她以为这样的朋友一生都在身边,这样的情怀是一生都可以拥有的,就像明的关怀锦的友爱一样。
学生生涯转眼结束,天南地北,各奔东西。牛远走闽南,锦走贵州,朱留在著名的火炉之城,而明和她,不约而同回到小县城,她穿上自小心仪的白大褂,天天面对被病痛折磨的人,觉得自己就是那济世救人的女侠或解人危难的仙子。明在乡下任教,每个没课的日子,都从乡下转几趟车回城看看她,带给她许许多多乡下的新奇。
工作之余结识了一批又一批新朋友,她还是很想念有锦娃子还有朱牛们在一起的时光,身边旧友却独剩了明,这个眼睛大大的憨厚男生,一日更甚一日送上更多的关怀。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她亦觉得很习惯,很受用。就像连乡下菊花开满山他也要告诉她说:漫山遍野一片金黄,美不胜收,你几时去看看?她几乎雀跃:好啊,那一定迷人得很耶,野菊花晒干了装枕头还清热明目哩!他听了笑笑。
待她忙过了一周,欲去看乡间的胜景,却听闻牛要回小镇,那一个喜呀,上眉梢。哪儿也不去了,望眼欲穿。
牛回到小镇的傍晚,秋意正浓,少不了的要去逛逛家乡江边的青石路,一如往昔,坐听风声,水声,仰观月夜,星光,真希望时间就停留于斯啊,谈天说地,聊老友,忽地发现什么时候牛开始保护朱的信息了,每每不禁要说起他,屡屡似又要将音讯隔绝。毛病!她在心头暗笑,想,牛对朱大约别有一番情谊吧,那么倜傥的少年,让牛这样的老友牵挂,也好。这念刚闪过心头,就看见一身影匆匆奔来,还一边狂喜地喊:我就晓得你们在这儿!
来人凑近,居然是背着个大包的明,吭哧吭哧喘气,在秋夜的江边,还淌着汗水。二人捧腹:乡村教员进城,还得背一大包?活像一即将要南下淘金的打工大军。
明拉开拉链,一股清香扑鼻,待他使劲扯出里面鼓鼓囊囊的东西:哇,菊花枕头!
“ 你说菊花枕头睡了好我发动所有学生放学后采摘了很多放操场上晒干了给你装了两个!”他急急地说“瞧,行不?”没顾牛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