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传来是在今天上午。“你还记得尹吗?”电话那头问道。“记得啊。”当然记得,怎么会忘,我想。“她死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委婉点!”另一边马上有人提醒道。
“哦,她去了遥远的国度了,心脏病。”我不得不相信了。
那是一个曾经令我怦然心动的女孩,或者说是好奇吧,毕竟在那样的年纪,我所做的仅仅是在课间操时注视一会她的背影,期待着一次邂逅罢了,是所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邂逅其实是有的,但往往因为我会变得笨拙而不了了之。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我已经记不清了,甚至连她长什么样也想不起来了,只是记得很漂亮。
我轻轻写下她玲珑端庄的名字,然后重重地画了个框。没想到,她吹弹可破的白肤竟然是源于她的心脏病,她纤细娇柔的背影竟是她红颜薄命的象征!
远行之前,她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也许,从未记得过呢。听说离开校园时她便很瘦,病态的瘦了,后来又因为用药变得很胖,再就没有然后了。我真庆幸我没有见到那情形,这样她便能在我的记忆中一直美好下去。这算不算她的一种圆满?是幸运,却又是不幸。
人与人之间,如果拉开一个有限的距离,比如身处大洋彼岸,那么是所爱的人我们就会想象他们的荣耀与幸福,借以得到宽慰;是所恨的人我们就会臆想他们的屈辱和不幸,从中获得快意。但是如果拉开生与死这样一个无限的距离,那对方的那块时钟便永远地停了,留给我们的只有回忆。
要么纳兰容若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呢”,说真的,我觉得活在记忆中的人,尤其是女人,是非常幸运的,因为回忆她们的人会在其中加入一些自己美好的想象,她们也因为死亡而得以永葆青春。哪怕只有模糊的描述,纠缠着关于离别的爱恨与念想,都足以美得让人落泪。像苏轼《江城子》中“小轩窗,正梳妆”的王弗,为心爱的人敛起妆容的一个回首,就足以让尘面霜鬓的未亡人找到莫大的慰藉;再比如归有光那陪伴他在局促的项脊轩中凭几学写字,倚鬓问古事的亡妻,这么多年过去由我再看,依然是无尽的温婉动人。
只是,“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能自禁。”我哪还有回首的勇气!我没有文力描摹出她的美,不再写了。就让那个楚楚动人的背影,留在我记忆中最深的位置,不需要去找,也永远不会丢,他日再见于相片前,或是梦中,能是依旧的令人心动。
遥远的国度到底有多远?又拉开了多少同样遥远的思念?蓦然回首才发现,你已经启程,去了云海的彼岸。彼岸花开时,我将祭奠,愿你安详,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