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猫。
发黄的月光,撕扯的冷风,颓圮的古楼,我在某个被流年遗弃的屋檐上,踽踽独行。既有独享的偷欢,又夹杂着顾影自怜的落寞。
整个世界都在沉睡,安眠的人类都沉浸在自己的梦乡里。细数着过往的回忆,像回放着一场场无声的黑白电影。
我舔着尚未愈合的伤疤,发亮的眸子,四处张望。只觉得空荡的地域愈加显得寒冷,背部袭来的阴凉,使我不自觉地耸起发潮的毛发。
前进,还是停留?
犹疑,
然后,无尽的沉默
五分钟,十分钟…
时间一点点,一滴滴,随风逝去。而我依旧,艰难的踮着脚尖,来回的在瓦片间踱步。
远处,青石板街尽头,透着稀疏的光。朦胧中,石头墙角,隐约蜷缩着一个裹着破旧大衣的庞大物体。是人类? 也是同类,对吗?或许,同样也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吧。
不知为何,心突然为之一颤,暗涌起一股莫名冲动。我瞬间一跃而下,忘了伤痛,一步一步,慢慢地,慢慢地,向他靠近…
穿过冰冷的青石板,绕过黑色的棉大衣,一个斑驳头发,留着落腮胡须的古稀老人,刻着年轮的脸庞,清晰在我眼前显露无遗。 瑟瑟冷风中,他饥瘦的脸分明在抖动。抽搐的身体,卖力地把自己包裹一团。
又是一阵风过。
他试着把头埋进胸膛,双臂也抱得更紧了。扭曲着干枯的身体,脸朝墙角,背对大街,然后又沉沉的睡去。
不久,他温热的鼾声,敲打着节奏,在空气里萦绕。
月亮依旧像陈旧的古色铜镜,散着发黄的光。不同的是,多了些凄冷,多了些沧桑。
夜,
更沉默了。
我移着步子,贴近他弓起的背部,倚靠着,慵懒的坐下。
靠着温暖的躯体,伴着他熟睡的鼾声,舔着未结痂的伤疤,我慢慢的也疲了,软软趴地,缓缓地进入了梦乡。
然后,我梦见自己不是一只猫。
而是千年前临街院里那家怀抱琵琶的白裳女子,在葡萄架下,在古井旁的石亭中,在雕刻花边的窗角,摆上一套茶具,放上一张楠木椅,端坐,手拂爱琴。眉目间透着灵气,手指间旋律环绕…。
浅笑,独吟。
偶尔闲适时,清晨伴着鸟鸣,带着器皿,在花丛间收集露珠。黄昏时节,藏在竹林深处,捕捉闪着亮光的萤火虫…。
单纯,快乐。
此刻,梦里的我,那个熟谙音律的白衣女子,在追逐一只飞舞的蝴蝶,一路跑,一路跳,而且笑了,笑得很放肆,连两边的胡髭都抖了。
然后,
我发现原来我还是猫,还是那只舔着伤口,带着落寞的猫。
卑微,漂泊
我挠挠发痒的脸颊,睁开疲惫的眸子,彻底的醒了。
而他,依旧沉睡在这石头墙角。
忘了寒冷,忘了流年。
甚至,不曾知道,我已走过。
我流泪了,
晶莹的液体流过腮边,滴落在青石板上。
那么清脆,那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