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水流都是一次性的,一经流逝,再也追不回来。
岁月的春河里,一泓泓苏醒的碧波掠河底而过,那些在春天里发痒的水草尖儿、藕芽儿,在流水的冲刷下松动而舒展。我一直觉得,每一泓拂着新生力量而过的碧波都是怀揣着母性美的。水流匆匆,漩涡里,流水频频回头,那些被它们滋养的水底植株默默地茁壮、结实。
所有的风都是一次性的,长风吹过水面,如纤纤玉指敲动琴键,每一个音符都是新一轮吻别。
初夏的荷塘里,静静的荷花含苞待放,露出一点点隐忍的粉红,还没有跳出按捺不住的惊艳来,一阵风如一块绸子穿越荷底而过,花苞摇动,咧开嘴角,笑得开朗一些,再开朗一些,一朵花开了,吹开它的风再也找不回来。
每当我看到荷塘里,藕尖儿初冒,水流带着藕尖儿歪歪扭扭地浮动,每当我看到荷塘里穿行而过的长风,我总想起伟大的母性。母亲,滋润并拉扯着我们渐渐长大,我们的身姿逐渐挺拔,母亲的身板却弯了,我们额头舒展,一副春风得意,母亲却皱纹爬上眉梢,几近风烛残年。
风不会放弃任何一只花朵,花开后却容易遗忘风的恩赐。
我们常常遗忘,就像被流水滋润过的藕尖儿会忘记流水,被清风吹拂过的莲花会遗忘清风,我们常常会忘记关照一下此时此刻母亲的心境。
时光是一只千层底,母亲为我们一个针脚一个针脚地用爱的顶针纳出密密匝匝,我们的生命如纳好的针脚,踏实地渐入佳境,而母亲的年华却像鞋底上的空白,越老越少。
时光是一场拉锯战,在这场战役里,母亲的阵地节节失守,我们踩着母亲的韶光步步为营。当我们城池遍地,疆域扩大的时候,可曾想到还有这样一个人,发如雪、背如弓地用自己的落败来耕耘我们的繁茂?
有人曾经给我说过一段刻骨铭心的话:这个世界上,随着时光飞逝,人最终呈现给自然界的终将是一副骨架,血肉不再,但当我们来摩挲这些骨架的时候,很容易就能从中分辨哪副是男人,哪副是女人。男人的骨架多呈亮白色,女人的骨架却多呈灰褐色,原因很简单,女人有了孩子以后,总把营养给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时光运动场上一种关乎爱的施与,这种施与最终体现在骨头的颜色上,看得让人潸然泪下。
时光是荷底的风声,无边的荷与水里,风生水起,远处,欸乃声声,光阴如流水淙淙,随桨摇落。
时间在流逝,惟愿关照不减,心灵的牵系被时光的履历填得殷实圆满。
时间在流逝,惟愿牵挂如指环,在装饰爱的同时呈现出美妙的绕指柔。
时间在流逝,惟愿珍视内心,用有限的光阴,获取无限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