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电话给我:“快点回来,你爸爸又生气了。”
父亲自退休后生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大部分都是母亲惹起的。父亲一生气,母亲跟他说话,他理都不理,母亲有时莫名其妙,不知道什么事,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得罪了他的,所以母亲每次只有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家。
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母亲见了我,着急地迎了出来,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他的,今天早晨开始就跟我虎着个脸,也不跟我讲话,现在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身体不好?你赶快上去看看。”
我上了楼,父亲正躺在蚊帐里,盖着被子。我问道:“爸爸,哪里不舒服吗?”他激动了,“我没法跟她过了,几十年了,还是合不来!”我极力地忍住笑,问:“怎么了?”“唉——”父亲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做也不好,不做也不好,正反都要挨她骂。还有,昨天晚上明明有蚊子,她头往被子里一钻,偏喊没用,还说我瞎说。”父亲摸着头上的一处,说:“你看,我头上都被蚊子咬了几个包了,她还死犟说没有蚊子。唉——,跟她没法过了。”我看过去,父亲的头顶确实有两个包,我说:“这样吧,回头我拿个加热器,带点蚊香片过来,晚上插上就好了。现在先起来吃饭吧。”“不忙,你先去吃,我待会再下去。”
我下了楼,发现母亲在楼梯口偷听,还在偷笑。我拉着她到外面,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昨日母亲进货回来,父亲帮着将饮料摆上货架,先摆在上层,母亲叫了:“饮料现在好卖,放到下面。”父亲又将饮料挪到最下面一层,母亲又叫了:“哎呀!怎么放到最下面了?去去去,我来放。”父亲被母亲大嗓门了两次,心里已经不痛快了。夜里,父亲被蚊子咬醒,起来拍蚊子。母亲又嚷:“蚊帐放得好好的,睡觉前我看过了,没有蚊子。”父亲嘴拙,向来就说不过母亲,只好生闷气。我说:“可爸爸头上确实有包。”“他头顶着帐子睡觉,是帐子外面的蚊子咬的。我让他把头往帐子里面缩一缩,他不听。”母亲一边说,一边又笑得流眼泪了。我叮嘱母亲:“等会爸爸下来了,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讲话。”
父亲终于下来了,母亲还在笑。父亲一个瞪眼,“你还笑呢!昨天明明就有蚊子。”母亲又要争辩,我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忍住了。父亲转向我,“你说说看,她这个人讲不讲理?”我赶紧充和事老:“好了,好了,是妈妈不对,肚子饿了,我们先吃饭吧。”哄着父亲吃完饭,我说:“躺了一上午,你出去转转吧。”父亲出了门,我也要走了,回头又一再叮咛母亲:“不管爸爸说什么,你都不要驳他,权当他是个小孩吧。”母亲笑着答应了,我才放心地离开。
晚上吃完饭,女儿学习了,我赶紧取了加热器和蚊香片送过去。父亲洗澡去了,母亲买了他爱吃的卤肉,正等他回来喝酒。怕父亲洗完澡口干,还泡了一大杯茶在那里。我问:“怎么样了?”“还没跟我讲话呢。”母亲以前在织布厂,车间里机器声音大,她们说话嗓门不大就听不见,所以大嗓门惯了,退了休也改不掉,还是大嗓门。她的性子又急,脾气也犟,说起话来得理不饶人,父亲回回说不过她,干脆就不理她了。我没等到父亲回来,先回家了。
第二天,我问父亲:“晚上还有蚊子吗?”“没有了。”“没有是没有了,可他一夜起来了四趟。”母亲在一边插嘴告状。我问:“干什么呀?”“小便。”母亲说着笑了起来,父亲也不好意思地咧了嘴,“昨天,喝了酒,茶也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