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抽出一张纸,我看他熟练地将它折成三折,他把它按在我的肩上,他手温轻轻传来,他的指甲晶莹如贝壳。
纸一点一点的洇湿,洇透。我感到久违的温润,可以呼吸的温润。
柔软的纸一张一张地抽出,叠起,按在我的肩上,背上,一切湿着的地方--一切地方。我至今无法忘记纸巾抽出时发出的声音。它不能给我安全,却给予了我一切我所需要的安全感。
我的头发不停的滴水,于是好不容易干了些的地方又湿了。他接着吸水,又干了,又湿了,反复着,心照不宣。我看着他干这一切,体会着所有的语言。
最后一张纸抽出,白纸的眉头动了动,他擦了擦我的眼角。那里也湿了,不是因为雨水,那里的水不含灰尘。
白纸说:结束了。
好吧。
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没有开始的东西会结束。
我依旧给予波波夫我的全部生命。但是我是有两条生命的,一个在波波夫那里,一个追随白纸。
这之后的白纸有了女朋友,他的女朋友佳佳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
我出来就没有选择。
我们依旧在网上见面。灵魂越是接近,身体就越遥远。
爱情不能太虔诚,两个人付出的只能一样多。否则,每一场欢欣都将是诀别。
我如在这样下去,我的两个生命都无法成全。
我请求白纸在他的贴纸上说:我愿意。因为那是他同意我消失的暗号,但他不。
他送还给我孤独的问号,我对他的问号表示怀疑,又加问号,他也加,一个一个的问号如地铁站中那些一闪而过的苍白又坚定的脸,分明短暂却又接连不断。问到连问都失去了任何内容。偏执有什么好处!?
不是我纠缠,我们出来就是不相交的线,怎么纠缠?
在网上,每次见白纸都像是与他诀别。我想那是因为我爱的太多的缘故。
白纸说他不想知道我的缺点,因为他不能爱我。
我说我是从没有要求你爱过我的。尽管我知道这话像所有有心眼的小女人说的。但我说的时候是认真的,因为我的确只想给波波夫忠诚又完整的爱情。我从不想感动白纸,哪怕他会受感动,我也决不承认那感动由我而起,或许我只是无聊,想感动自己。
我想我若失去了白纸,我也就不能再爱波波夫。
一个生命失去了,另一个将何其孤单。
但我还是决定让他们中的一个逝去。
同时承担着悲哀与快乐会把我葬送。
我走进地铁站,于一个晴天。
地铁里封闭,窒闷,与外界无关。那么那天白纸为什么会抱着他的面巾纸出现?
有些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揣测。
我站在站台边,轻轻地推下了我的一个生命。
然后地铁呼啸而过,我听见我的那个生命如玻璃瓶一样被碾碎----“砰”……
我推下的究竟是哪一个?
有些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揣测。
我离开这个地铁站终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