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中健说,桔子,你穿着白色浴衣裹着白色干发帽,看起来就像一支香水百合。
就是为了让他喜欢,她每次一到他那里,不管累不累,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因为只有这样,柳中健才会为她丢开那个所谓的乐队,才会丢开他心爱的电吉它,将她这支香水百合抱到床上。
但是现在,她真的不再喜欢做柳中健那样的香水百合了,她喜欢平凡的周小柏站在她身后,用吹风边吹边梳很快就弄干她的长发。
上一次去城南她是高兴的,因为是柳中健主动打电话说想她的,这几年来,即便是一个月不见,他都不会打电话的。她到时柳中健不在家,回来后却很激烈,一进门就扯下她身上的浴巾和干发帽,她的长发倾泻下来落在肩上很凉,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原来毛巾永远做不到最好,捂再久,摘下时,头发还是不蓬松,那种潮湿的贴挂突然让她厌烦起来。
当柳中健从头到尾将她阅读完后,就抱着他的枕头呼呼大睡,迷糊中还断断续续地说着,桔子,你就是我的灵感。她睡不着,她的头发还没干透,枕头被它们渗得有些温湿,侧脸贴上去,让人感觉像是一只哭过的枕头。
她突然很想周小柏,想起周小柏第一次帮她洗头发,那是那次合作后不久,他们一起去北京出差,她的手在车上被挂伤,晚上在宾馆里,周小柏进来叫她出去买东西时,看见她正在用红肿的手洗头发,他没有申请没有犹豫,就脱了外套从她手里接过花洒和洗发水。那天她穿的毛衣领子太高,洗完头发后,领子湿了大半很不舒服。周小柏回他的房间里拿来吹风,暂时将她的头发包住,先将她的领子吹干了才去吹她的头发,热乎乎的风围在脖子上,仿佛把一个冬的寒冷都阻隔了。
于是,不管是不是半夜,她从柳中健身边起来就到街上拦车。回到城北已是凌晨两点,她冷得发抖,她扑到周小柏的怀里,说,小柏,我想要你给我洗头发。
她是身心都累了,周小柏温暖的手指在她发间轻轻抓揉时,她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在那把沙滩椅上睡着了,直到周小柏洗好吹干她的头发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她的脸上抚过自己温热的带着茉莉花清香的长发时,她才醒来。她抓紧周小柏的还带着洗发水味道的手说,小柏,你给我洗一百年的头发好吗?
四
韩桔把柳中健屋子的那把钥匙从钥匙串上取下了。
明明知道一切已经不值得留恋了,但是总要又走进回忆里去领会一番,是在期许能够有转机将过去和现在连接得无丝无缝吧,可真正去做了,结果却只能看到更宽大的裂口。
现在想来,其实不是过去足够好不忍丢下,只是因为手上还捏着通往过去的钥匙。
韩桔决定和周小柏结婚了。
她要再去一次城南大道,把钥匙还给柳中健,也想过假装就丢掉它,但是柳中健不坏,也许在聒噪的城南,会有那么一个女子,比自己习惯他,比自己更快乐地做他的香水百合,而那个女子大概也是在乎这把钥匙的。
她很随意地在柳中健的厨房里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记得周小柏说过,在面条里放点麻油会增香,她在熟悉过但已陌生的桌边吃完它,吃的中途还打开电视摁到旅游卫视,这也是周小柏说的,在吃饭时看旅游卫视会让心情舒畅。
韩桔从不怀疑和周小柏之间的爱,因为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将她的生活改变,让她很愿意很开心自己像个婚内女子那样节约、安然、惬意地享受生活了。
直到下午,柳中健也没有回来。韩桔起身离开时,将钥匙放到桌上。柳中健回来会看到,会知道她来过,还会懂得她再也不愿意来等他为她改变了。因为屋子里还是那样乱,先前来,她会帮他收拾的,她觉得香水百合怎么能在凌乱里美丽?而这次,她保持了它的乱,她不想动手破坏它。柳中健是更适宜他现在这种生活状态的,她先前的干涉,现在的不干涉,大概都是因为他们之间虽然有爱,但是这份爱还不够在一起有百年吧。
五
326路车是这座城市行程最远的一路公车,从城南到城北,走完全程得两个小时,曾经多少次,它身上披着阳光或是月光,里面的韩桔总是披着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