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推门进来,陈金妮慌忙把半截烟摁在面前的茶水里。对面的落地玻璃窗人影幢幢,秦连波看的真切。陈金妮不敢看连波,低着头苦笑。
秦连波出口犀利。“只不过是最典型的吉祥三宝,有必要这样吗?”
陈金妮苦笑,不以为忤,嗓音淡淡的。“这一笔钩肠债,不知几时得了。”
“日疏日远,日亲日近。明知没有什么结果,不如离开,也许便解脱了。”
陈金妮不仅涩然:“真这样就好了。”说着抬眼冷笑:“哼!说的容易,你来试试。天道酬勤?天道何时酬过勤?”
有一次语文课,讲的是小时候早就记得烂熟的《游褒禅山记》。秦连波觉得无聊,便在白纸上写字,一笔一划的写自己的名字。等回过神来,满纸是一个词,天道酬勤!天道酬勤!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句词,不知道什么时候写的:等闲防了绣工夫,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
原来她都看在眼里。
秦连波一口蛋糕哽在喉咙,挣扎着咽下,小声嘟囔:“为师不尊。倒是继承了伏羲衣钵。”
“凤鸾金泥带,龙纹玉掌梳。很好的词,是不是?我原先的名字就叫金泥,爸爸说金子极贵重,泥又是极卑贱,金子做尘土,尘土做黄金,便可为人生哲学。可我那时听不懂这些,一心一意的想把那名字改掉,爸爸很无奈,说那就叫金妮吧。其实现在才知道,金泥带再美,也只能是装饰物,可有可无的。而世界上哪有什么金妮啊?便真的有人把你当成金妮了,你也不一定……”陈金妮脸色莹白,莹莹粉泪欲垂,直若梨花春带雨。
秦连波抬头看天,极远极远的天边是淡淡的矢车菊蓝,头顶上是带着抹微云的天青蓝,远处的马缨花正开的云蒸霞蔚,一切都美到极致。
秦连波从此再没见过陈金妮,却时时见到吉祥三宝一起去逛街,甜甜蜜蜜的。
十五岁的时候上高二,那时她的头发已经长长,洗了头发的时候,一头自然卷的头发过肩,随着走路的节奏在背上轻轻的甩动。从餐厅去教学楼,栏杆旁站了一群男生对着她打呼哨,她不介意,仰了头微微一笑,正看见薄云疏淡的天空,那群人印在这样的背景上演一段时光。
高二暑假的时候她从家里赶过去和朋友们聚会,离前途还远,离高三已近,所以连快乐都带着点悲壮。聚会在酒吧的包厢里,一群人心事重重的喝酒,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响的,三个未接来电,全是张勤的。她喝的晕乎乎的去走廊给他打回去。走廊里打着晕紫的灯光,包厢里的欢声笑语时远时近。她脑子里像塞着绵软的棉花,果然是不能喝酒的,手抖的拿捏不住手机。
张勤的话她听的断断续续,其实绕来绕去的只是讲一句话,这句话听的真切,只是在耳边萦绕:“连波,你姐要分手。”她只觉得周围静的出奇,只有灯光像水一样包围着她,一双手腻腻的全是汗,红色滑板的玲珑手机都滑不留手,墙上不知道是哪个明星的照片,那么眼熟,她头疼欲裂,只是想不起来。然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张勤,你在哪,我去找你。”
再回到包厢的时候,气氛很怪异,所有的人都看着她,很静很静,静的听到隔壁在唱童安格的歌: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
你说我像谜总看不清
其实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的太近
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
不让你看见哭泣的眼睛
……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束玫瑰已经斜刺里挡在面前。是岳少卿。岳少卿就做在她后面,她却并不熟悉,只知道他打球很好,功课也很好。她常常很努力很努力拿来的成绩,他却像金庸小说里的大侠一样不费吹灰之力手到擒来。同桌青梅一次笑着说,他大概像金庸里的虚竹一样走了狗屎运。她就笑,狗屎运?那也不是谁都能求得来的不是。她见过岳少卿打球。体育课,她打排球,劲用的偏了,她轻轻的叫一声,直直的看着那排球飞向篮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