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和男朋友坐在一个很有小资情调的咖啡馆里喝咖啡,朋友的电话打断了恋人间亲密的情话。没有特别清楚的话语,对方的语气很急,断断续续中只听到车祸,急救等词句。她撇下男朋友,没有解释,匆匆赶往医院。终于等到他了,手术室上的红灯刚灭的时候,她甚至害怕地闭上了眼睛,她害怕被推出来的是一张蒙着白布的尸体,结果他只是被推进了ICU,她隔着玻璃看着他因为失血而苍白的面孔,表情终于有点放松。
她突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撇在咖啡馆的男朋友,有点懊恼自己的鲁莽,可是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也应该回家了。她慢慢地拖着双脚走回家,路过咖啡馆的时候,窗边有他的身影。她趴在窗户上用看变异的动物的眼神看着男朋友。男朋友解释,她手机关机,但是估计她会回来,就一直等待。她看着他带着纯净的眼神,眼泪就有点不听话了。
他转入普通病房,她想去看他。坐在公交上一直在发呆,想起过去的他。从小到大的他,很有男子汉的味道,小时候家住在一起,他欺负她,扯她的蝴蝶结,用粉笔在她的背上画猪头,虽然是个猪头,但是在他的笔下,确实惟妙惟肖,毕竟是少年宫的小画家。她一发怒,他就大笑。就像每一对青梅竹马的好朋友,相伴的成长是童年快乐的记忆。
长大了的他有点害羞的样子,对她,却仍然用古老的方式表白,他用心表白对她的喜欢。而她,小时候的羞怯腼腆却转换成了活泼的性格,好像造物者把他们的性格对调了一下,有意要看一场喜剧。
他的表白突然得吓到了她,她的笑容灿烂地让他明白,这是徒劳,她不喜欢他,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一旦面临着这样的故事,往往都没有办法看清。
她想起和男朋友的相遇,十分地搞笑。据男朋友说那天的车刚好坏了,无奈之下只得去挤公交,上班高峰期人十分多,司机刹车,猛停,她带起的连锁反应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下扑在现在的男朋友身上。正要发作,看到她笨笨地手忙脚乱,心里忽然就柔软起来,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的女孩子,围绕身边的,不是浓妆艳抹便是矫揉造作故作姿态的,她的眼睛的色彩很纯净,手忙脚乱道歉的她对着他居然露出了纯纯的笑容,说实话,不施粉黛的她并不是十分漂亮,但是那一刻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清新的力量。十六岁就辍学的男朋友打拼了八年终于小有成就。这样的女孩子,他决定了,就是要娶的那个。
千方百计地要她的号码,终于得手。其实,她工作的地方离他的公司并不是很远。其实,年轻的他有着一颗苍老的心,但是他没办法改变。其实,他也不知道,多少年后的她,是不是也和身边的那些女子一样,再也没有一颗干净的心。他想,即便是饮鸩止渴,他也尝试一下。
她一直用很委婉的方式拒绝,直到连自己都放弃了希望。可是那天太突然,她跑过来告诉自己,她喜欢自己,现在要做自己的女朋友,语气是不能更改的命令。惊异之下,点头答应。
她野蛮也黏人,对她,真的没有任何的脾气,因为没有办法发脾气。她的笑会把自己满心的愤怒转化成笑容。
一路的回忆,一路的怀念。她想,当初,为了让他转换目标,她急匆匆地找了个男朋友,她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从青梅竹马到恋人的关系转换。
病房的里面,他在沉睡。她走过去,表情变换得如同万花筒。医生走过来说,病人之前醒过一次,可能有些突发状况,注意一点。她不懂,一直守候到他醒来。然而,看到他眼神的那一刻,她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意外。
他的眼神很陌生,陌生到她看不到任何熟悉的色彩。他活过来了,但是只活过来半个他。他笑着说,小美女,你长的挺漂亮的,叫什么名字啊,我怎么在这个地方啊,这是医院吧,你又来干什么啊,你是干什么的啊,你是不是护士啊,还是医生啊?说了很多很多,这回,轮到她哭笑不得了。然后他突然安静下来,用一种很小孩的语气说:“漂亮姐姐,陪我玩吧。”她大吃一惊,不自主地点点头。她去找医生,医生叹口气说:“车祸后遗症,很可能是失忆。而且对于病人来说,第一眼见到的人会产生心理依赖性,多陪他,刺激记忆,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