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电话铃声终于响了。淑芳放下手中切土豆的菜刀,三步并两步地跑到电话旁。“喂,哪位?……哦,你肯定打错了。”她气愤地挂下了电话。
苦苦等待的电话就这样被无情地拒绝了,容不下任何一个多余的字传过无线电波。淑芳很快调整好心态,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并时不时地探出头来对我微微一笑,生怕她那灿烂的笑容从此再也没人欣赏。
“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又在预料之内响起,淑芳再一次放下手中的活,转身奔到座机前迅速拿起话筒,“你搞错了,我已经是为人妻了!”她几乎狂怒起来。她怒发冲冠,平时那柔中带刚的内心第一次被怒火燃烧,她面红耳赤地冲到我面前,用命令式的语气质问道:“这是这么回事?!”
“我……在为你……征婚。”这几个字从嘴里吐出来是多么艰难,软弱无力的语气中充满着道不明的无奈。
前年夏天,我被确诊尿毒症。从此,我的生活被绝望,痛苦,悲凉充斥着。我的世界里笼罩着无限的黑暗,死神用他凶神恶煞的眼神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伺机将他的魔掌伸向我脆弱的喉头。但是我唯一放不下的是我深爱的妻子和我可爱的孩子!
我的妻子,淑芳,来自农村,年纪轻轻便出来闯天下。文化程度不高,却无时不显示出她的善良与真诚;纤细娇小的身段,却年复一年地承受着无情的暴风雨的考验。这几年并不是一凡风顺的,她经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和委屈。然而,凭着自己的努力,她在我住的小区开了一家理发店,她一个人兼着老板和员工的双重身份,小小的理发店总出现她忙碌的身影,从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到月亮偷偷爬上树梢。
理发店刚开业那会儿,我无意间认识了她。从此,去理发店理发成为了我最快乐的时光。我可以在镜面里静静地注视着她,观看她清秀白皙的脸庞,那脸庞总显露出认真,严谨和细心,好像生怕把我头上的某一根头发剪短一寸或漏剪了一根头发以至不符合她眼中的“美发标准”。无意间,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会偶尔触及我炽热而怜惜的目光,小脸上便会泛起一片红晕,像刚摘下来的红桃一样,粉嫩粉嫩的。
渐渐地,我们双双坠入爱河,最终我们结婚了。当然,在物质上嫁给我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车房还在遥遥无期的奋斗中,更不用说抽出空闲时间去享受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我们始终起早贪黑地辛勤工作,为的是搬入一套像样的婚房。这对于一个肯勤奋努力干一辈子的夫妇来说,我想达到这一个要求的想法并不是一种奢望。尽管没有奢华的婚礼宴席和新老朋友的祝福致词,但是我们注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简单的一张结婚证,缔结了我们一辈子的不离不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被确诊尿毒症以后,余下的人生只能靠透析来维持,并且时刻等待着死神的来临。一次透析,对本来就生活拮据的家庭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这足以让家里出现财政赤字。为了减少看病开支,原本一周两次的透析治疗减少到两周三次,我想也中能这样,为我的妻子分担一些她肩上承受的重量。
身体上的痛苦并没有完全摧残我,然而,妻子的未来和幸福却使我心急如焚。如果我安静的深埋在地下,远离一切尘世的喧嚣和痛苦,那么对于孤苦伶仃在世上苦苦奋斗的淑芳来说该怎么办?刚嫁进门没多久,还不知道“幸福”这两个字是如何起笔的,就要世人扣上“守寡”两字,并且要用柔软的双肩承受来自家庭的沉重的压力。
于是,我为她写了一首诗:那份爱/在心中徘徊是攥紧还是放手都难以释怀那份爱五千个日夜培育的情感能说她已不在那份爱留下的记忆如今只能深埋那份爱卸下世俗的枷锁让她走出阴霾新的彼岸才是她的未来。
冥思苦想之后,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决定,包括淑芳:和淑芳离婚!她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震惊,气愤和不解,但是她极力保持自己的平静,并且用铿锵有力的无言逐字逐句的回答我: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然而,我的内心像烈火般熊熊燃烧,我发誓,在这屈指可数的有生之年,我一定要给我唯一的亲人找一个好的归宿。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她,只是想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确保她能得到幸福,这也许是即将走在黄泉路上的我的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一个夙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