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地方最厚实,最安全,最稳妥,它可以容纳淘气、天真、眼泪,它可以包容任性、倔强、叛逆。它坚韧却不锋利,它温暖却不纤弱,那是父亲的手臂,那是这世上永远开放的港湾。
父亲的手臂,粗壮而有力,他总能一只手就把年幼的我从地上抱起,高高举过头顶。我是在父亲的臂湾里长大的,我像一只小小的鱼儿尽情遨游在无风的港湾。我咯咯地在父亲的头顶大笑,坐在父亲的肩头俯瞰整个世界。父亲的爱有多深,我的世界就有多广。
父亲宠爱我,但不溺爱。我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夏天的葡萄成熟的日子。当翡翠珠子般颗颗透绿的葡萄挂满枝条时,父亲便支起长长的梯子,把熟透了的葡萄摘给树下垂涎已久的我。我挑剔的将笑裂了嘴的葡萄嫌弃的随手扔掉。父亲看见了,很严厉的批评了我的浪费。我懵懂的从地上拣起四处滚落的葡萄,抬头时看见父亲眼中被阳光灌满的温暖如花绽放。父亲不会说什么大道理,他只会说:“那是你等来的,就不可以扔掉。”父亲总能摘到最甜的葡萄,可他从不会把手里的葡萄全部给我。他只会给我几颗尝尝鲜,剩下的都留给母亲。他说:“你想要更多,就要自己去摘。”因为父亲,那年夏天我第一次克服恐惧,一个人爬上了高高的梯子,当阳光透过青翠欲滴的葡萄叶子照在我脸上时,我体味到了即使满手葡萄也换不来的喜悦。那也是我第一次爬下父亲的肩头,站在高处看头顶的天空。
葡萄叶变黄的季节,父亲失业了。那天,父亲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葡萄架下,周围落满了烟蒂,以及一地落寂的黄叶。我看见父亲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烟蒂闪着暗淡的红光。父亲的手臂似乎瘦削了许多。第二天,母亲告诉我,父亲要北上找工作了。那时的我根本还未理解“打工”二字背后的辛酸。只知道父亲要走了,再也没有人把我抱得高高的,再也没有人背着我去放风筝捉螃蟹了。我跑到父亲面前问他,若是走了,是给我摘葡萄?父亲沉默的盯着我看了好久好久,又一次用他那粗壮的手臂把我抱了起来。我蹭着他满脸新生的胡渣儿第一次没有喊痛,只是紧紧地抓住父亲的手臂,想抓住我的天空。
后来,我学会了一个人把风筝放入高高的天穹,学会了代替父亲的角色从高高的梯子上为母亲采摘成熟的葡萄,我开始学着为我等待着的东西孜孜努力着,一旦付诸行动,就绝不放弃。
再后来,父亲终于回来了。我像个孩子般扑进他的怀里大哭。在思念已久的臂弯里,我邂逅了分别已久的温暖。烟草得清香缠绕着想念的气息在父亲的臂弯里徘徊,我蓦地明白,小小鱼儿怎能离开海湾太久?抱着父亲的手臂路经商店门口时,我在橱窗里看见父亲高大的身体和已及父亲胸膛的自己。一大一小两张相似的脸庞上闪着惊人相似的坚韧。我抱着父亲的手臂,如躲避风雨的小鱼儿依偎在静静守护的港湾。
父亲在我塑造性格的拼图上嵌入了不可少的一片,那是后来生活的旅程中始终执着坚韧的源泉。母亲教给我婉娩温润在父亲刻意的雕琢下坚实饱满起来。我想这份坚忍将撑起我飞翔的天空,我将在父亲的守护下驶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