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一辈子是个好强的人,但是她一辈子也没能比别人强在哪里。
她20岁的时候嫁给我爸,外祖父家里贫寒,相较于当干部的祖父来说,差的比较远。但是当时外祖父极力反对我妈交给我爸,因为我爸双腿有一点点残疾。不过,我妈还是很坚持,因为我爸是个文艺青年,满腹才情,口才又好,我妈没文化,但是长得很漂亮,他们也算是自由恋爱了。
结婚时,我妈也算风光,因为祖父分了一套中小户型的房子,当时结婚时,祖父替他们置办了很不错的东西。在当时来说,很少有人能买得起21寸的彩色电视机,还有电冰箱,洗衣机等,反正在当时是引领潮流的。结婚如此风光,外祖父也就没再说什么。
但其实,事实证明我妈的决定是个错误。我爸虽然学历高,又有才华,但因为身体有些残疾,于是祖父替他在事业单位谋了分差,但效益越来越不好。现实与理想的差距,让我爸越来越痛苦,他后来迷上打麻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不知道赌光了多少钱。
在我印象里,他们总是在吵闹中度过的,因为日子过得很贫苦,周围很多人都看不起。当年的一些风光,如今也只是多了讽刺意味。二十年,我们一家还住在他们结婚时祖父分的房子里。小楼斑驳的墙面上爬满青苔,楼道里是阴暗的潮湿。
我妈对我爸失望透顶,她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我的身上,但我仍然未能替她扬眉吐气。我的成绩并不好,甚至连一所像样的大学都没能考上,我其实知道,我妈常常一个人在被子里哭。她很多同事的孩子都考上很好的学校,每一次她都会默默叹气。
我同学家里虽然算不上殷实,但好歹也有个像样的房子,而我家至今住在那样的地方——破旧的小楼前种的都是菜,时常都有一股难闻的粪便味。还有养的好多条狗,我每一次回到那里都胆战心惊,因为到如今我也不能与那几条狗混熟,它们大概也当我是陌生人。因此,我的脾气不好,常常对我妈发火,我对她吼:看看我们住的这狗窝!
我知道我是不对的,我爸也知道赌钱是不对的。他赌了二十年,到四十几岁时才稍稍好一点,但是已经晚了。
我妈又下岗了。那天她满头大汗地回来,我问她上哪儿去了,她说她去找工作了,骑着自行车绕着大街上转,看看有没有招保洁员的。她还感叹地说,她遇见她以前地同事了,带着老公和女儿去逛商场了,我妈感叹地摇摇头说:她那时结婚时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如今人家都住上小别墅了!
我的眼睛就瞬间红了,我妈要了一辈子的强,到后来也只是骑着自行车应聘保洁员,我跟我爸谁也没能让她比别人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