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十月我在省外的一所普通大学里接到他的第一封来信才知他考的的确不如上年,最终被省内的一所中专录取。在家蒙头大睡了三天之后,他决定认命。他说,他真的很喜欢和我在一起讨论问题时的感觉,那种他长那么大从未有过的感觉。他说年少轻狂就是喜欢一个人而又不知道怎样表达时就用一种自认为最洒脱的方式来展现,却不知道梦想中的大学却在这种所谓的洒脱中竟成为心头永远的痛。他说现在在我们终于都有权来表达时不知道算不算太晚,并且中专和本科之间是否还有没有距离?
我终于在这种被证实了的不再是自己一厢胡乱臆想的结果中动容。被人喜欢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只是我的悸动里还掺杂了太多深深的内疚和自责。我就是那样为了一己私利惊扰了他,并且最终不管不顾他的迷茫而又自顾自的拼命逃离了去!亦或那本就是我设置的一个阴谋,碰巧让他在青春的萌动中沉陷下去。如若不是我频频拿着圆珠笔捅他的脊背,也许现在他正坐在他梦寐中的大学而洋洋自得!可是,那时我又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那年高五,我把自己故意冻成冰块,不靠近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靠近,我唯独怕自己再度的迷失而被大学永远地拒之门外。其实我知道自己是异常凄苦并如水般无自己固有且恒长的形态,我太刻意别人的感受也太易被伤害。其实谁不渴望在泥泞的岁月里有种相互扶持的感动,在我们都还记的向某个目标奔去的时候,还有人结伴而行。可是那个草木皆兵的年龄和年代,有谁会相信一段毫无杂念的纯真?并且我们自己青而有涩慌而又乱的那个初涉期,我们又有几成把握在蹦撞乱跳的悸动中还记的让自己异常坚定的向目标奋勇前行?
可是,我已知道我所有的歉意都已换不回那不能倒流的时光和那不能更改的结局。并且在这个尚未开始的故事里就已沉甸甸的背负了彼此的重。他担忧的是中专和本科的距离;而我的忧伤却是我两次的高考失败再加上其间我一年的逃离让我有着至少比他大三岁的年龄,那是一道我自己也跨不过去的槛;那些被我搞丢的时光虽然我好像根本就没有碰过,但和别人的对照中我还是能找出其中的差距。我回信说那多于你的那些时光我是缩不回去了,只是你能追赶得上吗?
接到他的第二封信又有些日子了,那是那个信笺年代的缺憾。信的称呼已明显换上了姐。他说那是他在和同学打乒乓球时收到我的回信,他兴奋的像个孩子围着操场大跑了三圈,然后才如获珍宝般打开我的信。信的后半篇幅却在向我诉说他们班上有个女孩,是那个城市的独生女,有着殷实的家境,姣好的容颜,活泼可爱,开朗直率。最为重要的是她大胆的跟在他的屁后,拼命的追他。他说,姐,我没有觉得自己有哪点儿好。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笑了,纵然那笑还掺杂着如咖啡没加糖般的苦涩,我知道故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他说的那个女孩的任何一点都是我远远不能相及的,亦如我和他现在相隔的山高水长;并且最为重要的是他们还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朝夕相见,而我却遥远的形同虚幻。我最终在那年元旦即将来临之际,从一大推如山般的贺卡中选出了一张不大的长方形贺卡,画面无任何艳丽的色彩,仅仅是两个擦肩而过的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相对的背影。我在贺卡上写上:昨天已经擦肩而过,抓紧手心相握的今天,因为那是上苍给你的最好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