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在心里默念这两个字眼之前,满身,有一种突然到来从未有过的颤栗。
许多年来,所有的神经触及着繁复与忙碌,外界四季轮回和阴晴圆缺如昨夜长风,不知不觉,有一样东西随最初的记忆已经丢失的久远,生活的新鲜和幸福感觉已经不再光临。生活,多年如常,且不停追逐。
——春,我试图从唇齿间发出这个声音,双手攥着衣襟,想把关于春的具体印象抽象进脑海里,却又立马感到一种空白和无力。
关于春,记忆中的春,在哪里?那种树叶儿抽芽的新绿,细雨抖落,花骨微微,在一片迷迷茫茫,或一片清明如镜当中,春的姿色如摇摆的风柳,春的风情如霏霏细雨,曾经在多少文人雅士的笔下酝酿和绽放。几何时?我见过那样美妙而灵动的春天?
我来不及问自己,我来不及责备。这种遐想,一瞬间,就唤起我无尽的忧伤和甜蜜,接着,我感到莫名幸福。
多年后,我又走在了春天的路上,忆起玩闹伴随简单劳作的童年,在黄灿灿漫天一片的油菜地里与蜜蜂、彩碟、伙伴整日嬉戏,忘了母亲交给的劳动,当天色渐晚,用树枝顶起一背笼猪草,轰轰烈烈装摸做样的走在傍晚回家的路上,招摇着收获不知情的羡慕和母亲生气的追打,撒腿跑过了河,,一个人坐在草垛子等天黑,忐忑的想着怎样才能回家。那时候的春天,空气中总能闻着太阳晒过融融的草香,蜜蜂和蝴蝶仿佛都带着笑容。那时候的春天,我一口气从村小的那道梁子上俯冲到屋后的山凹,最大的幸福就是看着我家的房顶上冒着炊烟。 成长中的苦,使我闻得着空气中的甜,饥饿,让我看到家的炊烟就看到母亲的温暖身影,就感受到饱饭的幸福。
多年后,我又走在了春天的雨中,想起梧桐又兼细雨那么一首小诗,不自觉又想起远方的一个朋友。是他在我不经意间走进我们的校舍,悄悄在枕下塞过一张告别的纸条,留下一套萨克斯碟,里面有我最最爱的《回家》和《春风》。是他,在最初认识不久的春天里,在雨中,驻足等了喜欢的女孩整整一夜。人生的相逢,总在即将分手的路口,没有任何交代,我们的梦在春天里发芽,又在春天里醒来,但是,那样的甜于今朝已经无以代替。
多年后,我又醉在了春天的夜里,心里仿佛有一团火,面前无论老少全部都是兄弟。小城河畔,隔岸灯火阑珊,星光点点,人生如戏,明明灭灭,来来去去,每一次聚散,每一次话别,没有人算清楚半斤和八两的定义,也没有人真正计较此刻的分离。朋友,让人觉得能到永远,而你却不会料到真正相守能到下一刻什么时候。所以,珍惜,朋友敬的酒,和真心给的醉。
在春天,我的思绪是慌乱的,满目的春色,我收不下一池春水;在春天,我的手脚是忙乱的,满天的春风,我抓不住一习;在春天,我的话语是胡乱的,满心的欢喜,我说不出一句。
我捧着双手,放在胸前,良久,春的片段在我的心中渐渐连贯,我听见春的和声,带着花的红,草的绿,鸟在啾,鱼在游,田野一片一片如波光闪动,河水渐渐涨起来了,春的色彩和声响交相辉映、此起彼伏而来,有回忆、有思念、有缅怀,有期待,一种痛并快乐的交响,夹杂着浓浓的幸福与忧伤,我忍不住叩问,叩问这幸福,——忧伤参半的幸福,春天的幸福。
在春天叩问幸福,黄昏,火红的灶堂燃烧着光阴,已经苍老的母亲再不是当年追打着自己的那个强悍小妇人,母亲的身影已经枯坐在灶门,相反的,我的身影成为她的依靠,在我的目光中她找存着期待的温暖,我昔日的幸福变成母亲如今的幸福。
在春天叩问幸福,夜暮,所爱的人归去了,你在这片如油的春雨里牵挂着他的安好,为一个小小的不安,深深的,深深的埋怨着自己,理解着他。然后,把他想成是镌刻进自己生命里那个最重要的人,决心从此要好好的善待于他。
在春天叩问幸福,夜深,大地沉睡了,灵魂在黑夜中徘徊,心在孤独中舞蹈,眼睛翻开黎明前的漫漫长夜,希望就像春天的太阳,一夜孕育,慢慢地从地平线升起。